一月,大寒
与冬凌厉,在极致萧瑟的寒风中,蒿草迎娶了屋顶的炊烟。
天空的灰暗,是来自城市的雾霾,吞没了忧郁的冰蓝。
我的孤单,是沦落为回不到巢穴的大雁。
与芦花一起肆意的,是我飞翔的剪影。
我的身体,和雪里的麦芽儿一起,等待风信子,捎来你呼之欲出的春信。
二月,立春
日头挂在树梢上,暖眸很柔润,是满满的,满满的温情,倾注在你的眼睛。
我住在你的瞳孔里,盈盈的,盈盈的染着桃粉。
羞怯的雏燕,不敢啄开你的心扉,怕冬眠的青蛙醒来后,把听到的秘密,呱呱地说给水边的梅香听。
三月,春分
在清明之前,惊蛰的春雷叫醒初遇的遥远。
我斗笠蓑衣,借舟而来;烟柳裁锦,绿水漾缎。
此时,你是我前世的一尾鱼,连我的鸬鹚,都识的水中的你。
我们来来回回的追逐着你的尾翼,从晨曦到晚晴。
那时候,风吹斜,雨落细,鹅芽儿正青。
四月,清明
清明雨落半,眉间胭脂闲,花溪明净,锦水潲潲。
你在落英飘洒的花楹下,与我对坐长谈,共品一碗茶清禅,你的唇印子,落在我的唇旁边。
我的小蜜蜂,趁谷雨歇着的时候,在油菜花的蜜糖里戏玩。
蝴蝶还没有穿上翅翼,你远去的背影,只有柳下的莺莺看见。
五月,小满
我迎着夏日的荷风,走进小满,在亭外栏杆边,采回牡丹。
我躲在屏风后面,侍弄一些小小的喜欢。
你在清风送来槐香的篱下,为我钗着樱桃色的玉簪,我不敢抬头看你。
我的忧郁,是青花燃烬的蓝。
我的孤单,是一只酒杯与另一只酒杯的孤单。
我的玉簪,和你无关。
六月,夏至
芒种之后,秧苗躺在清灵灵的水泽里,夜里悄悄拔尖。
夏至很悠闲,胖胖的藕娃娃睡在泥田里,吮吸丰盈的饱满,有乳香贴着小脸蛋。
莲蓬披上苦涩的袈衣,孤寂着,瘦瘦的光阴。
此时,我是游弋在你水泽里的一尾鱼,看过荷香满盈,绿裙凤仪。
我只想告诉你,你沧桑的韵致,依然让我着迷。
七月,小暑
七月的天空,被火烧云掠夺,漠河酷热着血色。
风从海上来,带着苦涩的呜咽,巨浪咆哮。
知了空空的嘶叫,院里的蔷薇层层魅影,裙底轻薄暧昧。
栀子花盈着小小的蓓蕾,在水瓶里娉香。
我懒懒的贴在叶子背后,瘦成脉搏里的一根茎。
但是,我酝酿的灵魂,是火烧赤壁的羽扇纶巾;是战马嘶嚎,血染云天的瑰丽。
我会在每一个日头燃起的火焰里,驾驭金戈,续写神话里的传奇。
八月,立秋
稻子熟了,农人收到秋风的消息,收割沉甸甸的笑语盈盈。
稻穗扑向镰刀相亲,镰刀两手空空,没有彩礼,泪水,溢满皱褶里的缝隙。
银杏的叶子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小鸡仔穿上金色着的小裙子,咕咕的跑在稻茬里,寻找失散的碎粒。
枫叶喝过小酒,透露给我关于你的消息。
我踏过苔阶三千,走过凌霄攀附的佛墙,在菩萨的柳瓶里,为你添上净水。
等你路过红枫铺满的小径时,一骑如飞。
九月,白露
路过天空的冷烟,把隐约的冰蓝,氤氲在一颗树的上空,白露在秋分之前赶到。
枣儿笑着红彤彤的脸,敲开秋窗一扇,蝉声不语。
空旷的田野,大片的芦花,荒芜着美丽。
我的相思,老在一颗南瓜的皮囊里,等你拾取。
我知道,你会拨开草芥,把它带回去,挂在瓦檐下风干。
等来年的时候,你会让你的种子,欢天喜地的发芽,结绿。
那时候,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依然会在下一个白露里,等你带走,我的躯体。
十月,霜降
当最后一队大雁,飞回了南方。
我知道,我的江南,会在寒露之前迎娶霜降。
我记得弯弯石桥,小舟停泊。记得每一个清晨,窗前都有小鸽子飞过。
记得巷子口,谁家的花衣裳,飘过豆蔻的青涩。
当一枝红杏探窗的时候,我很难过,你没有醒来。
十月的湖面,唱不出明清雨落。我喝着它们的婚酒,冷冷得,冷冷的醉着。
我还在醉着,没有看见吹吹打打的盖头里,掩着谁的低眉泪落。
十月的天空很冷,我的江南,是别人的。
十一月,立冬
冬天是一条洁白的绒毯,适合让身体呆在柔软里,暖暖的回忆曾经的画面。
荒草离开了父亲的坟头,寒衣又被青烟穿上。
他咳嗽了一声,开始在鞋底上敲打他的老旱烟,还说今年的庄稼和往年一样。
他栽的小苹果树,每年都在听着这些啰嗦。
如今,那些遥远,像一颗白菜那样亲切,朴实。
红辣椒是青春盛宴,它躺在童年的傍边,天涯咫尺,遥遥相伴。
灶头的水开了,雾气晕湿了一些感念。
饭桌上的饺子,还是多了一碗。
十二月,大雪
我想说,冬天的时候,我要和你一起去北国,等飞雪把小屋揽在怀里,看小狗拉着雪橇欢实的跑着。
夜里有星星到小屋暖和,偷偷用我胭脂的,是月亮婆婆,你的呼吸,在我的诗句里睡着。
可是,我还是一个人坐着。
我想,我只是迷恋你的一缕晚烟,在朝暮日落的四季里按时升起,又无奈的飘散。
冬天来的时候,我只能躲在白雪皑皑的瓦檐下,做一个愧疚的偷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