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黄健生/动力(外一篇)
黄健生
那年,还是七十年代末。董磊就读初中一年级,成绩在班上保持在倒数五位之内,老师不喜欢他,同学们笑话他。
那天,董磊在上课,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狗蛋儿,你在哪?” 董磊听出来了,是父亲的声音。但董磊不敢应,如果真的应了,大家就知道自己的小名叫狗蛋儿,到时不笑死自己才怪。
父亲没听到回声,就走到了教室门口,将门推开了一条缝,伸进脑袋问:“狗蛋儿在这吗?”董磊赶紧低下头,不敢正视。
老师回话儿说:“大叔,我们班上没有叫狗蛋儿的,你还是下了课再去找吧。”
父亲离开时,却大声说:“狗蛋儿,我在校门口等你,你下了课出来一下。”然后离去。
一下课,董磊装作去上厕所的样子,急忙冲向校门口。在校门口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父亲。董磊发现,父亲本已经破烂的衣服上,出现了几处新撕破的痕迹。董磊问:“爸,你来这儿干什么?衣服也不换件好点儿的。同学要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不会笑死我?”
父亲抓了一下头,非常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来公社找书记告状,顺便来看看你。”
董磊不解地问:“找公社书记告状?告什么状?”
父亲说:“伯贵又将他家的菜园挤过来了,已经霸过来半垄地。”
董磊家的菜园与伯贵家的相临,伯贵仗着有个在派出所做临时工的叔叔,又仗着有三个兄弟,总是欺负董磊家,一个蛮大的菜园,硬是一步步被伯贵家挤得小了一大圈儿。为此,两家吵了不少的架,但吵的结果,总是董磊家吃亏。
董磊看着父亲,问:“爸,你又被打了?看你的衣服像新撕破的。”
父亲拍了一下破烂的衣服,说:“可不是吗?我就找了公社书记告状,书记答应说,等什么时候有空了的,就进村里来,帮助调解调解。”
董磊沉默了一下,说:“爸,你就让着他们吧,别再让他们打了。”接着又说,“爸,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去上课了。”
父亲拍了拍董磊的头,说:”狗蛋儿,认真读书吧,只有你考出去了,到县里乡里工作了,伯贵家才不敢欺负我们。记住了!”父亲的语气有点哽咽,董磊发现,有几泣泪挂在了父亲的眼角了,这也是董磊第一次见父亲的泪。
董磊看着老实巴交的父亲,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起来。他狠狠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爸,你放心,我会认真读书的。”
之后,董磊像变了一个人,发愤用功起来,进步快得惊人。到初三时,成绩已稳居年级前三名。
初中升学考试结束,董磊由于成绩好,本来可以升入师范学校,老师也劝董磊读师范,早点工作,可以给家庭减轻点儿压力。但董磊说:“不,我一定要读高中,一定要考上大学。”
那个时候,当地乡下的这所高中,有时连一个中专都考不上,更别说考上大学。但劝归劝,说归说,董磊还是固执地选择了读高中。
那年的高中升学考试,学校打了个翻身仗,董磊和另一名同学考上了省专科学校,还有五名同学考上了中专,刷新了这所高中的历史记录。
三年后,董磊专科毕业,被分配到了老家的乡政府。这时,伯贵在派出所做临时工的叔叔也被辞退,伯贵一家就再也没能力欺负董磊家了。
五年后,董磊被提拔为副乡长,伯贵一家对董磊一家已是俯首贴耳了。董磊说,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进步,还真得感谢伯贵一家。
董磊后来官运亨通,竟然做到了县长,这是后话。
缘分
杨金凤曾经是我们单位的临时工,两年前来的。主要任务是打扫单位公共场所卫生,如院内空地、楼道走廊及楼梯、会议室、接待室等,另外还要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如开会前准备茶水、给来找领导办事的客人端茶倒水等。
杨金凤虽然年轻,但做起事来却非常认真。自从她来了以后,院内空地几乎找不到垃圾,楼道走廊拖得光可照人,楼梯扶手抹得没有任何尘灰。端茶倒水等服务性工作也很到位,上班时给所有领导泡上一杯茶,有时中间还会帮助续水。这样一来,不仅群众满意,就连最挑剔的单位三把手也竖起了大拇指。
本来我们办公室的事情,不在杨金凤的服务范围,但我们办公室在正职及副职领导办公室之间,她一上班,给领导泡好茶后,也给我们办公室每人泡上一杯,然后出去干别的活儿。只要有空,她就会到我们办公室来聊聊。她一进来,不是拿着个拖把就是拿着块大抹布,地上拖桌上抹的,一边聊着天儿一边干着活儿,地上拖得光溜洁白,桌上抹得不见灰尘,就连我们的电脑键盘也抹得不留尘迹。每当单位搞卫生评比检查,我们办公室的人不用动手,就能得到“优”的结果。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很喜欢她,并享受着她的服务。
由于我的年纪与杨金凤差不多,也许是同龄人,共同语言多些,所以,我们就聊得更为开心。但我们之间,除了正常的聊天,并没有想别的,毕竟我是堂堂国家干部,她只是一个临时工,两人身份截然不同,况且还是在办公室这样的公共场合。
那年“五一”,工会想搞些福利,安排我提出一份名单,我感激杨金凤提供的服务,就想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哪知还没有走出办公室,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有人说,她是一个临时工,不应该享受工会福利。有人笑着问我,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于是,我只好作罢。
有一次,下班时,我们办公室的人要出去聚餐,刚好杨金凤还没走,我就提议叫她一起去。哪知其他人的反应却如此强烈。有人说,不行,怎么能叫上她呢?她又不是我们办公室的人。有人话中带刺地说,你还是私下里带她去吧,现在就不必带了。我又只好作罢。
杨金凤在我们单位只呆了一年,就辞工走人了。当然,她提前了几天告诉我,还问了我的QQ号,加了我为好友。
杨金凤走后,虽然我们偶尔会QQ聊天,但都是问声好,或者发个表情图什么的,从来没有多谈,更没有深谈。
三个月后的一天,杨金凤约我晚上去喝茶。为了不辜负她的这份好意,我去了。喝茶聊天之间,我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她辞工的原因,是觉得我们这个单位等级过于森严,刚好当时她看到交警队的一则招聘协警的启事,于是,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为了进入协警队伍,这三个月来,她拼命地学习准备文化考试,拼命地锻炼准备体能测试。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她终于接到了交警队的录用通知书,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这协警,是合同工,既有工资福利,还有“五险一金”,如果不犯什么事儿,一般是不会辞退的。我当然替她高兴,并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这次以后,我与杨金凤就经常聊天了,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宽广,从工作到生活,从社会到家庭。随着了解的加深,我们恋爱了。
上个月,我与杨金凤与到民政局领了红红的本子,成了一对合法的夫妻。经过一个月的共同生活,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单位,她是一个好协警;在我面前,她是一个好妻子;在我父母面前,她是一个好儿媳;在我的亲朋好友面前,她表现得大度得体。
我为娶到这样一个好女人而幸福着!杨金凤,我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