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范纳科尔为雷指挥了十场管弦乐队演出,90年代中期增至60场,之后便递减至每年约20场。和前任悉德一样,范纳科尔也变成了交响乐团的图书馆馆员,在RPM的储藏室里翻找乐谱,再根据雷给他的节目单整理成册。有时他会把总谱当中复杂的小提琴部分先传真走,不然,装在滑轮旅行箱里的整本乐谱,由巡演经理人严密看管着就别想取出来。几乎每场演出都有新乐手,范纳科尔摸索出了一套排练准则:活泼,少言,不卑不亢,再加些许幽默。他敦促古典乐手们将演奏风格爵士化,要融入音符当中,而不仅仅是表层地演奏出来。“排练只要听上两分钟,我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装样子,范纳科尔说道,“有的话也只好忍受。表演会很僵硬,不过我们第二天早上就开路了。”
最有挑战难度的是指挥乐团演奏这几首歌长长的过门,《给妈妈》、《昨天》和《做我的爱人吧》,因为雷的速度是自由变化着的。歌曲的基本节奏属于慢拍摇滚乐,非洲音乐向它贡献“圆熟滑润”,欧洲音乐向它贡献自由速度。这种采用了自由速度的音乐,随时可以伸展或压缩,音量也可大可小。歌剧、交响乐和室内乐的乐谱上,会有许多渐缓的延音记号,或趋前汇合音乐及情感潮流的渐速记号。“雷的自由速度,无论它有多慢,都始终有种内在的驱动力和节奏,统领我们向前,”范纳科尔说道,“但他的节奏是浮动的,我就指挥乐团也浮动着,等着雷咬上弦来,展开新的乐段。大家都咬上弦合上拍了,雷便当领队,而我跟从—一有的时候又是我当领队,雷跟从!—这太像是两个人在跳舞了。那时候,大家就跟一个人似的。”
有一回,范纳科尔正常指挥着乐团,但是雷按错了琴键,结果跑出了他不喜欢的音。雷继续弹奏着,一边摸索着正确的琴键。范纳科尔暗暗截停乐队,示意乐手们倒回去高潮段,即兴演奏一会儿,以便让雷找到音重新开始。一且雷找到音了,范纳科尔便悄悄把50多人的乐队再导回去,而观众竟都毫无察觉。事后在化妆间里,雷笑道:“伙计,我得跟你握个手!你怎么搞定的?你一把乐团导回去,我就知道你是在等我!”在范纳科尔的记忆里,这样的时刻等同于奇迹或是魔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哪。是一件礼物,一种默契和洞察。我说不清楚,雷也说不清楚。”
史蒂夫·旺德的随从有四五个,他们轮流上班;雷则不同,只有一名跟班,直用到他崩溃为止。1990年春天,乐队又集合准备巡演了,戴夫·西门斯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西门斯倒不认为雷刻薄,他和雷其实挺亲近的我可不想令这个聪明的叔叔失望。”只是,日复一日地长途背负大包小包令他吃不消了,更何况乔·亚当斯还在一旁吹毛求疵地横加干涉。有一回,亚当斯试图让西门斯自己付自己的房钱西门斯对他说道:“好啊,那你自己去告诉雷啊,他住在一晚上500美元的酒店里,我就得去一英里以外住一晚上6块钱的汽车旅馆。”在公开场合,雷总是站在乔一边的,但私下里,他对西门斯说道:“大卫,你不用理乔。我都不明白他老婆怎么就受得了他。”辞职几个月后,西门斯还常常梦见雷急切地唤他“大卫”。弗农·特鲁普回来帮雷的忙。他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雷就算睡着了,也要一切都按他的意志走。他是世界上最亲切的人,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