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最不适合想入非非的地方,她的形象也伴随着我。每逢星期六傍晚,我的婶婶去市场的时候,我得去帮着提包裹。我们在花哨热闹的街上穿来走去,被醉汉和讨价还价的女人们挤撞着,四周是工人们的咒骂声,店铺伙计守在成桶的猪颊肉旁尖着嗓子吆喝,街头卖唱的用鼻音哼唱着,唱的是关于奥多若万•罗萨的一首《大家都来吧》的曲子,或者是一首关于我们的祖国如何多灾多难的歌谣。这些闹声汇集成我对生活的唯一感受:我想象中,自己正捧着圣杯在一大群仇敌中安然走过。我做着古怪的祈祷和赞美,她的名字常常冲口而出,我自己也不明白这些祈祷和赞美。我的双眼常常热泪盈眶(我却不知道为何如此),有时候一阵狂潮从心底喷涌而出,像是要充溢我的胸膛。我很少想到将来。我不知道究竟会不会跟她讲话,也不知道当真讲话了,又能怎样告诉她我这茫然的迷恋。但我的躯体就像一架竖琴,她的一言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就像在琴弦上划过的手指。
——詹姆斯·乔伊斯《阿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