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事情得从上周三说起。
那天闲来无事看朋友圈,看到格子同学晒娃以及她挖的野韭菜、野韭菜炒鸡蛋的照片,勾起童年回忆,不见此物三十余年矣。想起好友阳光说她某年曾在东湖樱园挖过野韭菜,于是打电话给她,约着和她去挖野韭菜。
她当天有事,我们改约周四。但是周四,我有事。
周五录节目,周六想休息。周日,周日有雨,而且据天气预报,雨将下到月底。
看来是挖不成野韭菜了。
但是却止不住那份想在田野之上寻觅点什么的心,呵呵,我说过我有农民的天性。
昨天,在华师体育馆边上的早点摊过完早,回家路上,看到一个骑自行车而过的女士的车后架上夹着一袋菜,好像是野芹菜,想起体育馆南边那片林子里的那片野芹菜,决定去采一些。
我折回面馆,找老板娘要了一个塑料袋,然后往树林那边走。
远远看到有工人推着翻斗车把渣土往树林里填,我问这是做什么,要填林吗?他说这是在沤肥。哦,原来他们是华师的园林工。
我问他,那里面长的是不是野芹菜?
他说是的,可以吃。
我就进了林地,去摘。
它们一丛丛一簇簇,长得太丰美了,我摘得止不住手。
摘了满满一袋,然后回家。
本来我真的认为它是野芹菜的,但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还是慎重,于是,就拍了照发到朋友圈,问是不是野芹菜。
好多人说不是,也有人说是。有人说小心野菜有毒哦,有人说这个打在汤里很好吃。
呵呵,这个,吃还是不吃?
我的厨师弟弟说这个东西可以吃,并且告诉我先焯水再凉拌。
晚上,我把它焯过水后,切碎,用姜蒜和红辣椒清炒,看上去很不错啊,但真的到吃的时候,呵呵,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颇辛辣,略涩,不敢下咽,吐出来,绿绿的菜汁。
我打电话给弟弟,问他,这个东西味道怎么这么怪?到底能不能吃啊?
他说是这样的,他以前在某生态农庄主厨时,常有客人到树林里去采这种野菜带回家。
又告诉我,不要炒,就凉拌。他说,你焯水时水里放点盐和油,颜色会特别好看。另外,出锅后要用冷水过一下,凉拌时多放蒜头,味可以把重一点,醋和辣椒多给点,再加点糖。
这个,我要不要再试一试呢?
那盘菜我最后倒垃圾桶了,但是袋子里的那些还舍不得扔,在树林里摘得高兴,真的摘了好大一袋呢。
反正至少,它是没毒的。那么,像弟弟所说的那样凉拌会不会好一些呢?
想起了神农尝百草,那需要怎样的勇气啊。
今天周末,一早起来去菜场,在青菜摊前转时尤其留心,好希望看到这种野菜。
可是没有。
倒是看到其他几种我所不知的野菜,摊主告诉我,这是枸杞头,这是木心菜,要不要来一点?
还看到了苜蓿。当年在老家,这种俗称劳子的草大面积地种在稻田里,开春后翻耕到田里以作绿肥。我们都知道它是可以吃的,但是却很少吃它,春天的菜园是丰产的,不缺它这一味。但是,现在它成了摆在城市的菜摊上售卖的野菜。
还看到了蒲公英、地米菜、鱼腥草,就是没有看到我昨天采的那种菜。
越是这样,越是迫切地想知道它是什么植物。回到家,搬出我的那一套实用中草药彩色图集,开始翻看。
有一帧图片乍一看很像是它,一看名字,泽兰,好听的名字。但拿过植株来对比,发现不是。泽兰是卵状叶,而它是对生羽状叶。
有一处折页,打开,图谱上是去年我刚刚认识的一种野菜。当时,我和几个女性朋友在江夏绿道徒步,看到身边有老妪走过,手上握着满满一把叶子菜,问这是什么。她笑着告诉我们,这叫野苋菜,炒着吃,很好吃的。
这植物在路边长得漫山遍野的,于是,我们便照老妪的指示,掐下它的嫩叶来,不一会就掐了一大把,不过我没有要。
那天回家后,我仔细地翻那套书,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它不叫野苋菜,它叫商陆。
商陆,这可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名字,完全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有正人君子风。
经此认证,再后来在华农狮子山绿道边上看到此菜,便毫不犹豫地采了一大把回家,用它炒来吃,或者是煮面条时放一些在里面,倒是很适口。
要说此菜,它的味道如何倒在其次,我欣喜的是,我终于知道它的名字,而且这名字,如此雅致。
关于植物的名字,真的是有意思的。我买的这一套书一共五册,第一册第一页第一个名字:广东刘寄奴。
广东刘寄奴,别名,鸭脚艾。它的叶片确实有几分像鸭掌。但是,为何又叫了刘寄奴?这分明是一个人的名字啊。
在这本书里,按图索骥,一一认领了我童年时代在田间地头,在河坡边上,在树林里,所见过的那些植物,淡竹叶,小蓟,大蓟,车前子,水蓼,益母草,青蒿,磨盘草,灯笼草,墨旱莲,千日红,青葙子,瓦松,苦荬菜,马兰,飞廉……哦,原来,它们叫这个名字。
我喜欢这种认领的感觉——我和它们曾经共生于一地,吹过同一季的风,淋过同一场雨,我曾打量过它们,踩踏过它们,也采摘过它们,但是,我对它们知之甚少,曾经,我一概以野草而名之,现在才知道,原来它们也有名有姓:)
我喜欢这套书,闲来无事,翻一翻,看到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它们的名字,以及它们的特性。
这些名字有的很美,泽兰,半枝莲,天青地白,红丝线,过岗龙,垂丝柳,金盏银盘,珍珠菜,柳穿鱼……
有的很惊悚,比如夜关门,断血流,鬼针草,鬼羽箭,血见愁……
有的,仅仅看着它们的名称就会笑,比如有一种,就叫:忽地笑。
还有醉鬼藤,急解索,急性子,续继,声色草。
王不留行,呵呵,此名字有侠者风。
漆大姑,让我想到八大姨。
……
我在想,当初,是谁给它们命名,然后将其名称、形貌、质地、特性一一记录下来,让其传承?
这一切的一切,需要怎样的用心?
因为起名的过程,在理性的了解探索之外,必然会伴有某种情感的投入,怜惜,尊重,爱和敬——虽然是微小如斯的存在,但它们也都是生命,根系入地三尺,枝青叶茂笑春风,以身入药,救人于水火。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无数人为此付出,而我此刻,手捧一册,坐享其成。
这真的很幸福。
所以,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知道的这种植物的名称。
但我相信,它一定有它的名字。
因为这世界上的万物,终有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