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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组章之二)

时间:2020-10-18 16:57:46    来源:
文/王应虎
 
六、锄禾
 
熟视无睹中,在《悯农》中走近唐朝的麦田。
父母肩荷锄头,父母与麦子有约。
走着几千年李绅的路,阳光就怎么那么毒。
不是夸父,却胜似夸父。逐日逐禾,喝干了瓦罐里的水,又吸吮黄河里奔腾的流。
我在《锄禾》里读锄禾,读祖辈,读田野,读着读着就汗如雨下,想用乡村农人脖部的毛巾擦拭,却不敢,愧对啊!
我也被汗水淋得通透。
父亲,母亲,抑或是故乡的人,弓背的脊骨如弓背的山梁,在村头的坡地里挥着锄头,意象里是愚公的影,心怀一尾美丽的梦。
张张青青的脸,在禾苗幼年开始淘洗,把麦苗洗成麦子,把黑陶洗成白发,却始经淘不去黄河水浸染的黄黄的皮肤和黄河水婉转起伏的涟渏般的皱纹。
我在室内泡一碗方便面,一双大手,却总也端不正唐朝的那只木盘。
锄禾归来,唯有背娄里盛装的野草泡制的那一坛腌菜,让一方中国汉字咸得有滋有味,就如同那一方锄禾过的田野,正在方方正正的叹息。
 
                    
七、麦草人
 
故土不种稻,自然不称谓稻草人。
麦子还在灌浆,鸟儿知道在等谁,麦子还未稔熟呵。
那是一个丰收的梦,父亲疲绻了,户外看麦子的事,总要交给麦草人,插入田地,总给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让别人从来不正面看一眼。
不是耶稣基督身负沉重的十字架,是父亲昨天才系上麦草制作的腰带,插上麦草的骨杆,信念跟一场好雨一样抒情,田野里复活,阳光里或只身单影或相顾相伴。
眼前的麦子该称它为父亲啊!那是麦子家族中去年一轮里的长者,都是麦子的亲骨肉啊!腔膛里永远镶着陈年麦液里的一把骨头,把最高贵的精髓基因给了这群眼前起舞的儿女,一年一度呵,在做最后一轮塬上的巡视呵护和教导,只为着一个纯粹的原本出处和归宿,
是呆子,是傻子,是患了老年痴呆症!唯有秋风温柔地点着头,就是叫化子,也和麦了和真理站成一行,不和社鼠和腐虫站在一起,不怕圩日的麻雀在一里之外叽叽喳喳或小心翼翼的讨论。静中有动呵,这是处世的哲学,躯干里传承着麦子亘古的精神。
就这么环保这么倔强这么大无畏……夜猫子在身躯上拉屎撒尿,无语,暴风骤雨将衣袖丢上天,无语,将对手麻雀的折断翅膀摔落撒过农药的草滩,还是无语,不怕世俗的眼目。
麦草人啊,梦回故土的田埂,麦子放养的这个流浪的孩子,天生就不喜欢喧嚣的城市,突然穿上渴望己久没有补丁的外衫,双目盈泪中,一种温暖的静物素描,正蓬勃于乡村的沟沟壑壑。
人,麦草人,麦草人,人,都不容易!
 
 
八、草帽
 
一定要和草相关联吗!那是昨夜母亲用父亲采折的麦杆儿编就的。
父亲说,麦子顶着烈日和酷暑,再热的天,毅然接受;遇着风雨,再迅猛的雷电,不慌不忙,欣然笑迎。
母亲说,麦子陪着残月和寒气,再冷的天,从不萎靡;遇着冰霜,再料峭的春寒,沉着应对,绝无禾殇。
就因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麦骨里就有了这种魂,就如一顶草帽,在麦子的世界里,从来就有。
就因为麦子的缘故,命运注定,把阳光转换为福荫或浓荫,一圈又一圈浑黄的麦瓣还提醒,三更过后便有雨。是风雨的世界升起草帽最初麦子的概念和阳光般光明的路。
选择了汗水,就搏击汗水的滂沱,选择了风雨,就遮挡风雨的从容与无畏。
戴上草帽,闭着眼睛也能闻着麦香,也能看见,自己的精神在草帽里哗啦啦流淌,就能悟到,阳光从草帽里溢出来,那是自己一生的太阳。
我常常想,在麦田里行走,注定在田野里寻思。种下麦子,长成麦子,用麦秸编织麦子,编就草帽,这不仅仅是一种过程。
猝然里与草帽对话,强壮的父亲,怎么就被一顶轻轻的草帽压弯了腰姿,压褶了脸庞。
多皱的草帽啊!新旧更替,生生死死,一圈一圈都在消逝陈旧的年轮。
我常常在麦子,草帽,和父亲之间张望,对望,仰望,很久,很久。
 
 
九、冰雹
 
怎么说……好呢?
是珍珠吗,却剔透晶莹似玉;跌落大地,高兴得手舞足蹈吗;却总伴着忧伤的眼泪和心绪;是一块儿时的冰糖吗,冰冷中含着尘埃却不带一丝甜味;是一颗生活里的鸡蛋吗,却每次砸得人胃痛。
是生命里也有关麦子的一场生死劫啊!
西北红云起,天地白雨斜,狂风来祝兴,雌雷震耳膜,屋打儿女惊,损苗父母泣,田禾剩茬短,茫茫遍野坑。
在朋友圈里呆着,呆了整整一季,冷了一片高原的喧哗,吞噬血汗,连同一年的期盼,定格在阴暗的角落里,冰凉了黄河西岸关注的热血。
马路水流湖破堰,高坡瀑挂树折腰。
满目凉意的塬上,麦花还在开放的路上,坠果还末红满枝头,虫蝉还末使劲地歌唱……
冰雹,我不爱,含再多的二氧化氮,土地也不喜欢,不长眼啊,多少种生命途中夭折,夭折的不仅是祖祖辈为土而生的念想,还有对未来迷幻的守望,每次,麦子前行的路都被牵挂。
麦子啊,成长或许如此,穿过阳光明媚的风景,残枝败叶退出田野,阴霾后退,日子还得继续,继续!
 
十、麦笛
 
一缕远古的风,来自于远古的开化。
不是农耕文明里的“吹律管,测时令。”
离我们很远,又离我们很近,近得就在生育我们养育我们的黄河两岸。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孟子》里这样映射。
不是“瞽”的吹奏,是故土的那位少女,坐在田梗上,就着《诗经》,就着麦子,用两片麦叶,抑或切取一截翡翠般青青的麦杆,用麦管的清气,高原的谷风,故土的民谣,鼓胀土地的母性。
这是在五月灿烂的麦浪里,这是在夏风流淌乡间的风光里,那是一首融于阳光融于风雨融于星辰的麦子的又一心音。
在薄唇边跳跃,混含里飘散麦花的馨香,曼妙麦野的青穗,闪烁麦芒上挑亮的露珠。
吹一曲吧!就像我们原始质朴的先民一样,吹出游子对乡土深沉的眷恋,吹出爱情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吹出对锦绣山河激越的礼赞!
一往情深啊!天空阳光,山川河流,麦子鲜花,音乐舞蹈,……,在心的深处,用肺腑吹响,吹出孕育的穗,吹来麦黄的鸟,吹奏丰收的歌。
麦笛啊!我童年向往的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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