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秀炎,男,河北省沙河市人,爱好文学和音乐
一箱色拉油
这是多年前的一个故事了。
春节前夕,单位搞福利,退休老干部们每人一箱色拉油,而我们这些坚守一线的却两手空空,好不令人气恼!而且,单位发的定额煤球也快烧完了。天气却不饶人,一天冷似一天,从明天开始我就得自食其力了。
昨天晚饭时,我曾给煤球厂的老四说过,让他今儿上午送一车煤球来,直到现在连个影儿也不见,怎么回事?真是一桩接一桩,新烦加旧恼,让我的心情像这冬日的阳光一样暗淡。
煤球厂离这儿并不太远,大约有一公里吧,我决定再去打照一下。虽然厂子位于公路旁边,我却懒得骑车去。干脆信步由缰,就当散步吧。
将近煤球厂时,我突然眼前一亮:在路边的一个不高的水泥台子上,堆着一箱色拉油,那“金龙鱼”三个字十分惹眼。我机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并没有发现它的主人。我想,他也许到近旁的厕所解手去了吧,也许到对面的乡政府办事去了吧,也许……然而,他怎么这样放心呢,把一箱色拉油扔在公路旁?我的心“怦怦”直跳,很想走上前弄个明白,但万一被主人猛然发现了怎么办?一旦我触到箱子被人抓住,那就百口莫辩了。我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乡政府门口冷冷清清;公路下边的小河旁,洗衣妇们虽在高声谈笑,却丝毫没有露面的迹象;公路上,车辆也十分稀少……转而一想,也许是一个空箱子吧,主人扔了,我正好拿回去盛一些日用杂货。于是我斗胆上去一提,好家伙!足足有十来斤重。我赶紧放下,在它的旁边徘徊起来,头上渗出淋淋细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万一被人家发现了,那放在家里引以自豪的一堆荣誉证书可都被一票否决了,我可真要名声扫地,一辈子抬不起头了。”想到此,我只好忍痛割爱,还是去搞我的煤球交涉吧。
踱到煤球厂,见老四正往车上装煤球。一见我,他忙抱歉说:“机器出了点故障,这不,我正要送去呢。”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出来了。
一出煤球厂,那件东西便又在眼前晃动起来,甚至连上面画着的金龙鱼也似乎朝我游动过来,搅得我心头怪痒痒的。不远处,乡政府的吉普车正在加油,也许他们要下乡慰问老干部也未可知,我恍惚从车窗看到几个箱子……我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吉普车一声汽笛,转眼却扬长而去了。再瞧瞧那箱子,依旧稳稳地放在那里,甚至连偶尔经过它近旁的人都装作目不斜视。我鼓足勇气,又挨到它旁边,再提一提,好重!我真想弄开它,看个究竟!但那包装十分严密,我试着弄了几次,就是弄不开。我心慌意乱,在它旁边转着圈子。我想,如果我直接把它扛走,二里来地,招摇过市,别人看到会怎么想?而且,万一主人追上来,我该怎么办?
正在百般无奈之时,一辆小客货从我旁边经过,我一瞧,原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有办法了!我挥挥手,让他捎我一程,并动作麻利地把那箱色拉油搬到车上,一溜烟去了。这一下,我立刻轻松了,所有不利的假设都解除了。
当我扛着箱子急匆匆穿过单位大院时,发现有人正羡慕地盯着我;连阳光似乎也十分灿烂,照得全身热乎乎的了。
插上门,怀着异样的激动,我像一个考古学家一样,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剖开箱盖,定睛看去,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几摞装得整整齐齐的乏煤球,并附有一张字条:
“我年老力衰,这儿离垃圾场太远,谢谢你帮我倒掉这箱垃圾。
——一位退休老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