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根林(安徽)
农历腊月,长山红草湖出了命案,农耕度假村的老板黄稻田被人放倒了。案情一点也不复杂,作案人放倒了那个叫黄稻田的日方投资人,就用老板办公室内的电话拨打了110,自己投案了。要不是两辆警车响着警笛,风驰电掣地招摇而来,谁也不知道农耕园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案。
正是农闲时节,不打麻将不摸纸牌的闲人全都有了看点,他们把黄稻田的房前屋后和警车围得水泄不通。当投案人戴着明晃晃的手铐被押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么老了还杀人?怎么杀得动的。”“怕是精神出毛病了。”“一无仇二无怨的,这么老了还玩什么命呢?”......众人的猜测和议论一直到警车驶向远方,警笛无声无息了还没有停下来。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越过公安设定的封锁线,但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了案件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挣扎的痕迹,仿佛是两个老人坐在一起谈心,可能是话不投机,其中一个人突然就倒下了,不省人事了。
高手的确在民间,草根侦探最终有了可靠的消息,倒地的那位是个日本人,现年88岁。作案者是金林人,90岁。据说那个日本人是被毒死的——其实他并没有死,只是像死了一样。
故事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凡是看过福尔摩斯侦探故事的人和追逐解决悬念的人,决不会就此罢休。工夫不负有心人,只言片语从专案组的门缝窗隙里飘出来,好奇的人们把点点滴滴的细节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人们终于恍然大悟。
黄稻田原名山田,是当年南京大屠杀的行凶者之一。战争结束后回到日本,靠着从南京掠夺的财物做本钱做生意,渐渐发了大财。这些年到中国来投资,便人模狗样地改了个中国姓名,叫黄稻田。
放倒山田的老人叫王可忆,是一个孤寡老人,他是家族里在南京大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鬼子不仅烧毁了他家庞大的药厂,抢走了财物,还杀死了他所有的亲人,王可忆因为当年当时在乡下外婆家,才躲过了一劫。当年小小的他就发誓,此生一定要杀死鬼子。可是还没等到他真正长大,还没等到他真正大起胆子去跟鬼子拼杀,小鬼子投降了,退潮一般滚回了小岛老家。为了完成夙愿,王可忆洁身自好长年锻炼,终生独身,伺机报仇。
解放以后,王可忆一年四季,大多待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一是怀念亲人,二是寻找仇人。可是他发现,几十年来,到大屠杀纪念馆来赎罪的当年的日本兵,大多数是真心实意的。他不忍心对这些迷途知返的人发狠心下毒手。他甚至打算原谅所有的日本鬼子了。
但是,在他84岁的这一年的秋天,一个日本老兵进入了他的视线,让他打消了原谅过去的想法。
那是个雨天,又湿又冷的雨天。在南京屠杀纪念馆里,这个人被前呼后拥,他没有向死难者默哀,而是对随行者侃侃而谈——谈他当年在南京的威风,谈他又回到南京的感受……王可忆无意中发现了他,听到了他的谈话。
王可忆仰着老脸,谦卑地走到这位日本人身边,轻声问:“您以前到过南京?”“到过?不是,是占领过。没想到南京变成了这个样子。城市变了,但人变了吗?”
一瞬间,王可忆听到了当年那些胜利者狂妄的声音,虽然声音苍老了,但蔑视的语调一点也没有变。
王可忆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您居然占领过南京。南京城变了,人真的还没有变吗?”“像你这么大年纪还这么奴颜媚骨,变了吗?如果你当年在南京,可能不会活到今天。一个只会纪念死难者的国家是强大不起来的。”他说完这些话,居然领着一帮人大笑起来,笑声把纪念馆内无数的白烛光都震颤了。
“请问您老这次到中国来是干什么的?”84年的风雨让王可忆学会了淡定,他细细地问:“您该在家里享清福的。”
“不不不,中国的大大的好。人笨钱多,钞票可以大大地赚。”一名形似电视剧中汉奸模样的翻译见他的主人说汉语十分费劲,立即帮着讨好:“我们的黄先生,哦,不,山田先生是来中国投资的,他在红草湖建了一座农耕园。投入了好几个亿。”
道骨仙风的王可忆这时依然奴颜媚骨地说:“像黄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健康非常重要,我可以担任您的保健员吗?”
山田转着圈打量着王可忆,突然指着一位日本人说:“你的,搞清楚他的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保健医生?”那位日本人“嘿”了一声,随手打开携带的电脑,不久,笑眯眯地说:“先生,他的,保健大大的厉害。”王可忆出生于中药世家,有着一大堆的中医药健康顾问的头衔,况且他鹤发童颜,对药学研究成果丰硕,著作等身。
此时,山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为什么愿意为我效劳呢?”
“为了钱。钱的,大大的好。你的,大大的……”王可忆说得意味深长,欲言又止。
“你的,很直爽,很对我的脾气。收了你啦。虽然是个老家伙。”
王可忆成了黄稻田的保健医生,把他的身体服侍得很健康,把他的心情调理的很舒畅。他们年龄相仿,几近形影不离。就在山田对他绝对信任的时候,王可忆向他推荐了一款保健茶。山田品茗之后称赞那茶“大大的好”。茶饮之后,两位老人有一段耐人寻味的对话。
“中国茶是大大的好,但你对中国是大大的坏。因此,你永远喝不到中国真正的好茶了。”
“为什么?”
“因为你早已罪该万死。当年你杀害中国人,现今,你不仅不思悔改,还又借用中国的良田在偷偷搞违禁转基因作物,继续祸害中国人。”
“我会死?怎么可能。我马上就杀了你这个中国小人。”山田准备动手。
王可忆冷笑道:“我不杀你,但会叫你这个禽兽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知道,当今的中国不仅山河变了,人心也变了,不允许任何恶魔再污染我们的大好河山,不允许任何禽兽污辱我们的兄弟姐妹。”
随着王可忆的话音,山田挣扎一会儿,訇然倒下了,像睡熟的死猪一样。王可忆拿起了电话,自豪地说:“是110指挥中心吗?我放倒了一个日本鬼子……”接警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更不懂日本鬼子从何而来。王可忆就镇定地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把事件的原委从根到梢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
报警不到两分钟,两辆警车就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了红草湖。
据王可忆交代,他给山田喝下的是一种致人神经迷失的混合物:猪笼草根、夹竹桃叶、断肠草籽等等等等按一定的比例配制,人只要喝上一口,就再也不会醒来。
得知王可忆是这样的原因,用这样的方法放倒了日本鬼子。当年到红草湖跑反的老人们,组成了一个老人团,把守在农耕园的各个要道路口,不准任何人再进入这一区域。他们要把山田的所谓农耕园彻底封锁死,让红草湖恢复成原生态的湿地公园。
专案组对这个跨国案件很重视,但对王可忆老人更重视。王老在看守所里悄悄地享受着英雄一般的优待。
据最新消息,因为山田始终处于昏迷阶段,并没有死亡。王可忆构不成致人死亡的罪名。日本动用了最新科技,也查不出山田的中毒症状。他们恳求王可忆拿出解药,但王可忆说:我的药茶是有人性的,好人喝它,一切正常;坏人喝它,命悬一线。茶本无毒,哪有解药?谁叫他不做好人呢?
山田在中国期间有违法行为,警方开始调查并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目前情况:山田躺在医院里,像死了一样,生不如死;王可忆关在牢里,活得很自在,活像神仙。
要求探视王可忆的人络绎不绝。
呼吁释放王可忆的人正在联名上书,手印按得像深秋的枫树山,红透了半个天。
●作者简介●
冯根林,嘉山师范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