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月亮下的蛋》
作者: 若隐\程庸
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最重要的看点落在爱徳蒙·邓蒂斯的越狱上,这是小说最紧张的部分。越狱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一旦失败,主人公即面临灭亡。从小说的写作上说,通常把看点设置在越狱上是有风险的。这种题材很难把握,越狱成功了,读者往往不相信;不成功,小说又没有看头。因此处理这类题材会左右为难,既要增加可读性,又要可阐释性,或者说越狱要成功,但不能有任何作假的成分。这在小说写作中是一个难点,作家的水平高低往往在此见分晓。接着让我们来看看大仲马是如何完成危险的越狱的描写越狱十有八九会失败,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况且这个城堡一样的监狱四面环海,给越狱增加了难度,别说你难以逃脱,单是瞧瞧这汪洋一片,就容易打消你的求生欲念。邓蒂斯在死牢里关了许多年,已经意志消沉,只等待命运的裁决。他也偷偷地挖墙洞,但并不抱有什么希望。一天,他偶然听到了一种撞击的声音,原来是隔壁的法利亚神甫挖错了方向,不得已和邓蒂斯会师。这是一个重要的场景,着实让这个年轻人震惊,在这百死一生的地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尚且想越狱,想延续生命,自己有什么理由消沉呢?如果不是这一个干枯老人的出现,有关邓蒂斯的故事就不会有看头,这也是作者在处理越狱题材时的“绝招”,这个“绝招”就成了战胜同类题材的法宝。哀莫大于心死,这个青年人原本已渐变成一个儒夫,早已把自己给打败了,儒夫的故事是没有意义的。相对于儒夫的精神世界来说,任何一种望都比他强,哪怕是病入膏肓之人的求生欲望,哪怕是令人恐怖的复仇企图,哪怕是无法启齿的邪念,这些都是生命力的呈现,是生命火焰不熄的象征,远远比心如死灰要强法利亚神甫是一个智者,他教给了这个年轻人许多知识,让他懂得了生命的意义,同时帮助他推断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捕入狱。
老人极具逻辑性地一一排列着事件,逐个分析当事人的为人,最后得出哪几个人是陷害者。他听了之后,如梦初醒,是啊,如果不是这个老人,我邓蒂斯说不定将在含冤中葬身大海。他不会想到原来是货船上的押运员邓格拉斯和未婚妻的表兄弗南两人陷害他,前者妒忌他当上了船长,后者想争夺他的未婚妻,还有检察官维尔福等人也参在其中。搞清了这一切后,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头燃起。当然要使复仇得以成功,首先得战胜这儿的艰难环境。在法利亚神甫的感召下,他开始竭尽全力据墙洞,尽管这十分危险,但他无所畏惧。掘墙洞容易发出声音,通常要等到下大雨的时候,或有其它来自自然界的声音作掩护,才能工作,可见这多么艰难。这个艰难同时衬托出法利亚神甫伟大的、坚韧不拔的精神。随着时间的推移,墙洞挖得越来越深了,令人为之兴奋。如此勤勉苦心,定然会获得回报,这是小说通常的走法。比如一个清晨,一个偶然的挖掘,破了一个洞,一缕明媚之光破洞而入。但这仅仅是一个愿望。经过了好长时间,这一缕明媚之光始终没有出现。可见在这种艰难险恶的环境下,要培养出坚强的意志是何等的不容易。别说当事人会失去耐心,就是读者也焦躁得不行:怎么还不见希望之光?然而小说的巧妙在于,故事让读者紧张到最后,不经意地放弃了这条通道,事实上也证明了靠挖墙洞来获得逃脱是多么危险和不可能。这样的写法表现了小说的丰富性,层层紧张,多出意外,跌宕生姿,富于变化。有经验的读者能够想象主人公会逃出去,否则这个故事无法继续下去。问题是采取什么方法更为合适。作家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使邓蒂斯绝处逢生,这个意外来自小说的魅力。法利亚神甫不行了临终前,他要邓蒂斯到时候采取掉包计。邓蒂斯十分激动,此刻老人瘦弱的身影在他的眼里突然显得更加伟大,其实,自神甫推理出谁是陷害者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把他视为精神上的教父了。过了些天,神甫死了,被装在袋子里,等前来检查的狱警走了,邓蒂斯打开袋子,把尸体拖到自己的屋子,自己钻进了袋子,之后他被两个狱警扔进了大海中。
这一扔,成就了世界小说史上一个伟大的复仇故事。他被一艘走私船搭救,找到了法利亚神甫告诉他的藏宝地点,然后化名基督山伯爵,走向他原来生活过的地方,一一寻找昔日的仇人。尽管这一部小说的可欣赏性更强烈了一些,但小说的可阐释性还是显示了种积极向上的东西,那就是人在极度困难的处境下,仍然应该去努力,虽百死,还求生。
《基督山伯爵》
韩沪麟 周克希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