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其实,就在写昨天的公号文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爸我妈。
好吧,我爸也有一款暴脾气,在我们家,什么事也都是他说了算的,而且基本上几十年如一日没有改过。
这一切建立在他真的很能干的基础之上。
年轻时除了长得帅之外,我爸是我们村里种地种得最好的,打鱼撒网撒得最开的,还是我们村的第一代拖拉手,这在当年农村之风光不亚于现在在城里开路虎。当时就因为他的能干,村里(当时还是大集体)才让他去开拖拉机。据我爸回忆,当时他在拖拉机厂取了车,听厂里的人讲了讲开车要领,示范了一遍,他在厂区停车场开了两圈,然后就直接开车从汉川回了天门。
陪同前往购车的村会计坐在车拖斗里,一路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生怕出意外,还好,他们平安到家。
我要讲的往事跟他的风光没有关系,而是他的暴脾气。
那时我大概十岁左右,也是这样的春天,家里养了春蚕。
当时,蚕大概刚过了二眠,还很小,养在一张圆匾上,圆匾放在我的房间。那天,不知道是谁没有关好房门,家里的鸡溜进去,把蚕吃了一半。
我放学回来时,我们家的屋顶都快要掀翻了,我爸在家里暴跳如雷,冲我妈大吼大叫。我妈说,这事又不能怪我,我也不是最后出门的人。
我畏畏缩缩地走过去,看到那只剩三分之一蚕宝宝的圆匾,心里真呼糟了,会不会是我忘了关门?
那天究竟谁是最后一个从房间出来没有关门的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弟弟们,无从查证了。
我爸很生气,我妈很委屈,我,还有我的两个弟弟很害怕。
我爸那天把我妈打了两巴掌,我妈就哭着说,这日子不过了,我不活了。
我和我弟一听这话,立马号啕大哭,觉得天都要塌了,然后跪在我妈面前,边哭边说,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就没有妈妈了。
那一刻,我爸被我们集体排斥在外,并被视为暴君。
邻居们过来,有的人劝解,有的人看笑话,我看到小伙伴们看我的同情的眼光,觉得好羞愧,为父母,也为自己。
时隔三十多年后来看当时的一幕,觉得这真的是很小的一件事,不就是一匾蚕吗?犯得着闹成了那样。
可是,我爸的暴脾气就让事情成了当时的那个样子。
是的,那一季蚕的收成事关家里柴米油盐的开支,而他作为一家之主,对这件事很上心,关于蚕的喂养,我爸比我妈懂得多也用心得多。我对于蚕的知识,也都是我爸教给我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爸用羽毛轻轻地扫那些蚁蚕到切成细丝的桑叶上的神情,那么温柔。
可是,他对我们发火时,又是那么暴躁。
简直判若两人。
我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因为他对这件事是倾注了热情的,当然也就不能忍受自己心血白费的现实,于是,电闪雷鸣,鸡飞狗跳。
成年后,我在分析自己的性格养成时,曾经也对我爸我妈有过怨怼,他们俩是性格迥异的一对,我爸脾气暴性子急,我妈看上去顺从但其实倔强固执,这样的两个人免不了吵吵闹闹,而这件事只是一个缩影。
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和弟弟们的爱,我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幸福的。但是,他们的吵闹仍然会让我心生恐惧与不安,这让我成为一个讨厌冲突回避矛盾的人,我用退让掩饰自己的胆怯,用表面的平静掩饰内心的激越,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呵呵,原来我也是一个演员:)
当我认识到这些的时候,我会有些调整和改变,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恰如蚕的一眠,二眠,三眠,四眠,五眠,直至结茧,直至破茧……
大概是五年前,我回家过春节,听爸妈说话时,我突然发现,我爸对我妈开始用尊称了——您。
在我们当地的方言时,它拉长为两个音,无法用音标标出来的两个音。
当时觉得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喜悦。
就算老了,我爸仍然还是有他的坏脾气,但至少,他对我妈用上了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