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雪无痕
二丫从学校回家了，还在路上电话里就把我批评了一顿：奶奶过生日你电话都不打一个。老爸不住地帮我圆场，证明我还是打电话回去了的。
那天我确实打电话回去了的，而且一天打了三次电话，告诉他们我买了几盒治腰腿疼的膏药寄回去了。可是我也确实忘记了那天是老妈的生日，本来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谁知道临到头又忘记了。
老妈嘴上说着没所谓，其实心中还是很在意的，假装生气地说不接我电话，说我打几次电话都没提到她生日的事。二丫哄着说：奶奶，你还是接一个，爸爸想和你讲话。
其实因为二丫住校不在家，老妈也是计划着等她回来了，然后再过生日。二丫姑姑也说要过来。一家人总是难得聚到一块，这过个生日都要提前推后的，也是没谁了。
妈妈今年69岁了，1950年生人，属虎。
妈妈嫁给我爸爸，全是因为外公听信了媒婆的糊弄，说我爸爸家条件很好，连茶壶里装的都是粮食。其实是很穷，根本没有粮食也没有缸，所以只能用那把大茶壶装。当然了，我爸爸年轻时是帅哥一枚不假。
我外公是个读古书的人，重诚信守诺言，说既然答应了别人家就不能反悔，富不富不重要，凡事都要靠自己努力去挣。所以妈妈辛苦劳累了一生，到现在仍然不能停歇。
我们家因为遭遇过一场大火，一口杉树的房子全烧光了。妈妈嫁过去好多年，一直住的是那种用麦草切碎了混合泥巴糊墙做的房子。妈妈21岁生的我，据说还吃从田里挖来的马齿苋。
我3岁时，妈妈拖着我和妹妹，跟着爸爸搬回了老家，暂居在生产队以前供下乡的知识青年住的公屋里。第二年爸爸妈妈就做了两间砖瓦房，告别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1983年我们这里开始分田到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妈妈跟着爸爸生豆芽菜，把自家菜田里种的西红柿、黄瓜之类的蔬菜挑到汉江对岸的江汉油田去卖。很快爸爸又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跑运输赚钱，家里添置了莺歌电视机、永久自行车和骆驼电风扇。1986年拆了旧屋盖了三间新砖瓦房，谁知道这一住就是30年，直到2014年我才拆了老屋盖新楼房。
几十年来，妈妈不停地劳累，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曾经硬朗的腰身也变得佝偻了。特别是这几年来，为我的事情担忧愁苦，头发都全白完了，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黯然神伤。
总以为父母不会老，回到家就知道张嘴就喊：妈，我饿了。却对他们佝偻的腰身视而不见，却没有发现他们头上悄悄增添的白发。很多时候，我的记忆总是那么脆弱，一转眼就会忘记了他们的好。而他们却总以为我还小，事事都想为我操劳。
养儿方知娘辛苦，年少轻狂时我经常犯浑，屡屡惹得父母生气，如今知道悔悟也已经太迟了。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皋鱼说“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时内心的悲凉，我唯有祈求上苍开恩，让父母都能高寿，让我能略尽孝心。
偶尔想起，心中已是波澜
妈妈说今天她很开心，和大家坐在一起争着抢着吃饭菜。而且因为舅妈说我们家的房子修的很大很好，比她们家的都好，妈妈的言语中都透露出一些小小的骄傲了。也许老人的这种虚荣心能使他们暂时忘掉身体上疲劳，所以我也懒得戳穿它。
想起以前我们都坐在桌子前喝酒的时候，妈妈却还在忙着准备菜，今天自己的生日还是自己烧火做饭，仅仅只是一起同桌吃饭就开心得不得了，这幸福的要求实在是太低了。父母总是为儿女们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我想不出我能用什么来报答父母的恩情，而且我也永远报答不了。
每个人的电话本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号码，记得滚瓜乱熟却又经常忘了拨打。接不到他们的电话时，偶尔会情不自禁地想念，突然接到电话时又莫名其妙地有点担惊受怕。听着他们的声音会觉得温暖亲切有依靠，可是听不了几句又会感到啰嗦唠叨……我们就是这样不合情理又无比依赖地对待着他们。
常年的在外颠沛流离，我能做的只能是经常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与他们说说话，哪怕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我也能觉得稍稍心安。用妹妹的手机和妈妈视频了一会儿，妈妈看着我就抹起泪来，然后马上又笑着说没事，让我不要担心家里。翻来覆去就是说她和爸爸身体都很好。爸爸看上去比以前瘦了很多，他目光躲闪着，看一眼我又低头去做着事，似乎不习惯这样相互看着地视频电话。
妈妈说她如果还能过上十个生日就好了，这样就能帮我把孩子们带大一些，减少我的压力。可是她又怕真活到那个岁数，老到不能动了，成为我的负担。我只能说：“妈妈，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到那时候只会是我们的福气，不会是负担！”
春去秋来又是一季。每年只能春节那几天在家好好陪陪妈妈，然而年过完了，我带着满满的行囊转身就离开了家，我把背影留给了父母。妈妈说，人越老，越害怕离别。每次我走后，她都会整天的吃不下饭。对不起，妈妈，为了生活，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
古时候当游子要远行时，就会先在北堂种萱草，希望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唐朝孟郊《游子诗》写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我不曾给过爸爸妈妈幸福欢乐，反而为他们增添了烦忧，我注定是不孝的。所幸几个孩子都还懂事，知道亲近爷爷奶奶，还能承欢膝下让他们多少感受到一点天伦之乐，也算是替我弥补不足吧。
"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愿妈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我不能让家人们大福大贵，但愿从此以后他们多一些欢声笑语，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