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又见凹山
凹山,我又回来了。
难道只是为了一睹那块来自采场带着硝烟气息的矿石吗?是谁诱发了我无尽的相思和渴望,犹如青梅竹马的爱和青春期的懵懂之情。
难道只是为了一睹当年那把遗失在采场锈迹斑斑的镐钎吗?是谁萌起了我回归的野性和冲动,像胎儿依恋母体的恒古不变的温情。
凹山,我又回来了。
抛弃了繁华的世界,抛弃了城市的花园和风光,只是为了割舍不下的你。
舍弃了一切,我回来了,换回的只是----头顶的一片蓝天,脚下的一片热土。
我曾经迎着月光,跋涉在茫茫的采场,看掌子面银光金火的漫向天边。
我曾经徘徊在一根根道木铺就的铁轨,看婉延的轨迹一圈一圈的沿着边坡旋转,像一根银色的腰带扎在身上----遥想当年铺设的轨道,心中自然而然涌起一种本能的骄傲。
我曾经乘坐电机车从45米一直深入到负175米沟底,看着亮晶晶的矿石,脉脉含情地等待前来采掘的矿工,犹如情侣之间的约会,眼神里总是流露异样的光芒。
我曾经领略过采场那醉人的黎明,山岚缥缈的雾气在山顶的松涛中若隐若现,一层层掌子面在一轮红艳艳的太阳照耀下,那婀娜多姿的美景是那样灿烂辉煌。
我也曾经在静夜里独自坐在采场的边坡上,一边聆听电铲采矿的歌声,一边瞭望掌子面一层层的灯光。那时我想,多么美的采场啊!
凹山,你用你的博大,抚慰了我;你用你的无私,净化了我;你用你的魅力,塑造了我;你用你的血肉,养育了我。
凹山,你真的凹下去了吗?
为什么我的身后却站起一片钢铁森林呢……
二、矿工的舞台
矿工的舞台,就在这凹山的采场上。
所有的演员,没有唱戏里费尽心思的化妆,也没有色彩斑斓的戏服,更没有准备好的台词,还端起架势,一步步踱出来。
矿工的舞台,只有蓝天、白云化作舞台的背景,只有云雀、松涛演绎舞台的音乐,矿工总是悄无声息地就登场了。
在空旷的舞台上,他们每天都得使出浑身解数,化繁为简。
该唱的唱,电铲的挖矿声拉着和声,唱得五音不乱。
该说的说,钻机的穿孔声敲着鼓点,说的字正腔圆。
该演的演,电机车奔驰划出的弧光,演的淋漓尽致。
没有观众的喝彩声,只有采场山坡周围开满野花的簇拥,剧情的高潮,便是那开山放炮的隆隆声,它让你的耳膜遭遇穿击,让你的血液汹涌澎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矿工的舞台,上演一部百年开采的大戏,从没有改变。
改变的只是演员的容颜,老的退了,年轻的来了……
三、矿工速写
矿工的脸是一幅古铜色的油画,由于吸收了过多的阳光,才有了这种紫色的温暖。
不若白玉石那样润滑,不像泥土那样粗粝,自有男人独有的庄严。
每天沿着耸立的身影流下劳动的汗雨,那湿漉漉的油彩比早晨的日出更壮美。
当你靠近他身边,能听到声声海涛拍岸,还能听到呼啸吹过的山风……
四、采矿歌谣
采场的边坡围着山体一圈套着一圈,像秋湖的涟漪,更像一张硕大无比的唱片。
突然有一天,单调沉寂的采场,响起了一种从末有过的声音,这是矿工钢钎敲击的声音,这是矿工开采挖矿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沙哑的号子声,一步一跋,一个个帐篷支起来了,一缕缕温暖的炊烟飘升起来了,匿藏的山雀又在啄拾失落的音韵,隐逝的布谷又在滋润干湿的歌喉,一车车满满的矿石沿着歌声的年轮走向远方。
一个世纪了,唱片在不停的转动,乐章在不停的更新,采场在天地之间,展开一页巨大的乐谱,听,电铲像欢快的六弦琴,演奏幽婉的曲调;钻机像典雅的竖琴,弹着遥远的梦幻;只有山风像出色的演奏家,把歌声引向每一个角落。
一个世纪了,唱片有时缓慢,有时急速。歌词中有沧海桑田的古老传说,有愚公移山的赞歌,也有旷寂千古的绝唱。
只要你身在其中,就会发现矿脉有魂,时刻敲击你的心扉。矿石有魄,闪耀出火成岩的光辉。
采场的这首歌谣,不知不觉,已经演绎成矿山的好声音。
五、选矿的舞蹈
如果你是第一次见到,你会从心里发出惊叹,矿山竟然有如此美妙的舞蹈。
远远地,在你注视的目光里,你的眼前会出现一阵眩晕,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在泥浆与水花之中,在轰鸣的伴奏声中,你会看见穿一身闪着金点的黑色裙衣的精灵,踏着黑丝蕾边的舞鞋,扭着婀娜多姿的腰身,和着华尔兹的旋律,举手顿足,一个旋转接着一个旋转,时而正转,时而反转,款款移步,美轮美奂。
脚步划过的地方,一层层矿土在洗涤中露出了铅华。
一个个闪着金色的细小的矿粒在舞蹈中沉淀下来,
这样的表演白天连着黑夜,这样的舞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像我们的生活,单调的表象,内心总是隐藏着丰富的无法言喻的内涵。
当你走出选矿的舞台,看见一车车满载黑色精矿粉的火车向远方驰去,你会顿悟选矿的舞蹈,背后不仅仅是一份优美,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收获。
六、尾矿湖掠影
尾矿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工湖,在十里长山的山谷之间,一条人工的大坝把它高高的托起。
湖面有一层浅浅的水,水面下的褐色矿泥在光线映衬下,犹如一面闪着银色的镜子。
阳光反衬在湖面,恰如江南少女圆润的唇,调皮的有点妩媚。
宁静是此刻的主旋律。
淡淡的雾气荡在湖面上,像没有绳索羁绊的舟;远在湖中央的泄洪塔若隐若现,凝思在安逸里,完全听不到船桨的诠释。
空气里流动着无言之歌,水波把湖色推向了远山深处。
湖面下的矿泥在安睡前默想着自己的往事,曾经的热血沸腾,激扬江山,一路奔波渐渐失去青春的冲动,离开矿床仿佛就是昨天的故事,来到这里是否就意味着提前隐居呢?
此刻,湖水犹如一双温柔之手,将它们挽在一起。
用涌动的躯体,冶炼它们;
用宽厚的心地,过滤它们;
用不眠的眼睛,爱抚它们。
我想,生活中有一种美,需要你停下来,多看一眼……
七、月夜行走在采场的遗址上
最后一缕缠绵的山岚早已飘远,凝固成山峦尽头那一片迷蒙的雾。
最后一声爆破的炮响早已跌落,穿不透时间的岩层便掠过掌子面上不散的英风。
只留下这个采场,在清冷的月下,坦露出黑黝黝的胸怀。
我被一阵莫名的激动所牵引,沿着矿岩的边坡徒步而行,无数个山中的精灵在神秘地召唤着我。
夜啊,淹没了视野的夜啊!
从哪里传来,在山谷里叮当地捶打矿石的钢钎声,从哪里传来,在山顶上粗犷地回荡矿工的号子声。
那是谁,紧握着铁锤高高地举起,那是谁,肩推着歪歪车在山道上独行,那又是谁,望着归途的山径喊着:喂……息工了。便转身从棚里端出飘着山薯味的铁锅……
我想,矿工的艰辛和希望一定是被他们种下了,要不然我一踏上这里,心头就涌起阵阵热流。
矿工把生命一代代种下了,从采场长出一车车采擷的矿石,那是充满着咸味的汗水和歌声,凝聚着深沉的挚爱和坚韧的矿石啊!
月夜,行走在采场的遗址上,我是一名迟到的收获者……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安徽省马鞍山市作家协会会员、马鞍山《太白诗社》会员、在全国报刊发布诗歌、散文诗若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