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彦茹
我生活的小城在晋西北的黄河岸畔。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其实我对秋天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的！然而，也许是年岁渐长，对于季节的轮回越来越耿耿于怀，所以总想留住这样一个太棱角分明的季节！于是，今年的这个秋天，我特别留心每一个节气的变化，也深切感受到了从暑热稍褪到寒凉彻骨的气候更迭！也正是这样的货真价实，我才恋上了这样的秋，进而去寻找秋的足迹！
也许是自幼长于斯的缘故吧，太熟悉了反忽略了北国秋天的凄美！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秋天给我留下的最多的印象就是秋收。
故乡的黄土地都是零零星星，沟沟坎坎的，秋收纯手工作业！小时候跟父母亲去遥远的山地刨土豆的印象最深刻，一大早起床，结结实实吃一顿，然后带上一布袋枣子，梨，月饼，馍片等就出发了，这是中午的口粮！那时候我和姐姐其实是很犯愁的。我家的土豆地特别偏远少人，最主要是很陡的陡坡，而且没有车路，全靠人背。我和姐姐只负责把大小土豆分别捡装入袋，然后根据自己能力背小半袋上山，一直到有平地能车拉的地方。那时候小，一天下来两个孩子能陆陆续续背上十大袋土豆来！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美好。还记得那灰蓝色的天，那么高，那么远，中午烈日灼心，饥渴难耐，白花花的黄土地，乱七八糟的土豆蔓。一阵风吹过，一沟杨树叶哗啦啦地相互拍打着，满脸黄沙侵袭裸露的每一寸肌肤，头发里，嘴里，全是沙子。那些年，土豆种的多，相对来说，即使那么贫瘠的土地，产量也还是不错的，也许是小时候吃太多了，至今对土豆没有好感！
每次刨土豆都是爬夜返回，饥肠辘辘，精疲力尽，那是伴随童年那些秋天里必不可少的营生！后来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工作了，离家越来越远，就再也没有刨过土豆，也就远离了那些尘土飞扬的过往！
农村里各种打谷子的，掐糜穗的，打黑豆的，磨粉面的诸多场景又一一在脑海里浮现！一个秋天，不管年成如何，农人是没有闲暇的，一年辛劳的价值，都在这一个秋天里！也许是，自幼看长辈们辛辛苦苦地跟那黄土地打交道，年复一年，贫瘠的土地，贫穷的人们，即使是丰收年，也还是摆脱不了贫穷，所以我对秋天没有太多好感！
这些年工作了，再没回去农村秋收过，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艰辛慢慢地淡忘了！但也还是住在这样一个逼仄的小县城，抬眼望去，秋天的山是光秃秃的，天是灰蒙蒙的，二者相依偎，尽显荒凉萧瑟！
当我工作疲累时，从办公室的窗口凝望远山，依然是那一派荒凉倚着灰蓝色的天，绵延起伏，我竟然有些感动！因为这些荒凉才更显旷达广袤，这不正是北方才有的特色吗？因为贫瘠，也才孕育了一代一代人顽强的品格。
一个朋友中途因工作迁往南方。偶尔聊起来，她叫我多给她拍几张北方秋天的照片，说是南方一年四季葱绿，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很怀念北方的秋天！是啊，北方的秋天货真价实。
前两天霜降，气温骤降。这个秋天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又一年将要无声无息逃离。我竟然又伤感起来。我带孩子去滨河公园，想要寻找一些秋天的足迹。火红的五角枫叶落在绿草坪上，相得益彰，就像夜晚漆黑的天幕布满璀璨的星星一样，女儿乐的直呼喊，去拾捡那一片片“小蝴蝶”！一树银杏叶黄的纯粹，一片一片的小扇子还不忍心离开大树妈妈！蹲在一棵银杏树下，双脚踩在柔软的黄叶毯上，抬头望天，零零星星的黄叶斑驳地点缀这灰蓝色的天，瞬间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幅大自然的优美画卷中，自己也成了画里的人物了！
秋日里的黄河水，不再那么浑浊。不急不缓地流淌着，诉说着悠悠的岁月。几片叶儿飘荡在水上，像一叶浮萍！落叶被大树抛弃，去追随流水，流水可知落叶有意？流水可曾辜负落叶？缄默不言的流水，在夕阳里是那么地沧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用你的厚重宽容陪伴着这里贫瘠的土地和人们，你用你的血液滋润着两岸人民干涸的心灵！山川与河流，相依相偎，年复一年，就像一对贫贱夫妻相互扶持着，供养着一家老小！
一抹夕阳染红了整个天际，我看着那轮圆日挂在天边，不知会流向哪个世界！我注视着她，一寸一寸下落到山尖，金黄色的光芒勾出万千景像，天变得那么深邃，那么神圣。天的那边，是一个永远到不了的远方。落日的余晖倾泻在河面上，潋滟无息，摇曳步舞！母亲河烟波浩渺，金色的光芒一直绵延，向无尽的远方。
秋天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已过，这个秋天也算是走到了尽头。然而，我总觉得不尽兴，若没有一场秋雨，这个秋天就不算完满！还好，这场秋雨总算姗姗到来，许是天空有情，知道秋天在等它来告白，才好谢幕！然而又不忍离别，所以天气阴沉沉地，酝酿了两三天，才慢条斯理地浸润了秋天的每一寸肌肤。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细柔的雨声如潺潺水声，在心里流淌，在岁月深处流淌，濡湿了大地。街上行人稀少，偶尔几个行人也是急匆匆地，把自己裹在薄棉衣里！
夜晚，我静听雨声，思绪万千，我想牢牢记住这最后一场秋雨，记住这场秋雨的告白，想把心事写给雨，让忧郁的愁绪融进这秋雨中。
老舍先生曾说：“秋天一定要住北方，天堂是什么样子，我不晓得，但是从我的生活经验去判断，北方之秋便是天堂。”郁达夫先生愿意用生命的三分之二去换取秋天的秋天的一个零头，他笔下，南方的秋比起北国的秋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我想再没有比这个更形象的比喻了……
故乡的秋，渐行渐远，我将一路追寻你......
作者简介：张彦茹，女，1985年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