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润石
小时候,奶奶最喜欢裹粽子。离端午节还远着呐,裹粽子已挂在嘴上了。当苇叶有点像样了,就要去摘苇叶。那时,奶奶已六十多岁了,颠了一双小脚,颤抖抖站在滩岸上,拿个竹勾子把芦苇勾过来,把稍大的苇叶摘下。哪怕到了80岁,她还乐此不疲。我们怕她出事,常偷偷跟在后面保护,或跟奶奶同去采摘。后来年纪实在太大了,她也自觉心有余力不足了,才指挥我和弟妹去做这种差使。她指点我们去那几条沟头、沟梢或河滩,那里有稍大的苇叶。她说的几个滩涂,都是向阳坡,芦苇早熟、芦叶稍大,滩涂较平,易攀摘。其实那时苇叶还不是很大,需要三张苇叶摊平,才能裹只三角粽来。家乡流行三角粽,很小,大约只装下一两米,那时很少有人家裹虎头粽。
到了端午前后,家家户户都要裹粽子, 农家的厨房里都飘逸着苇叶的清香, 浓郁的棕米香，溢满了整个宅基，好温馨。60、70年代,村上大多人家裹粽子的馅头,一般是豆沙、赤豆、红枣、蜜枣和咸菜,很少有大肉粽。那时家乡还穷,很多农家几个月尝不到一次肉香。我家家景尚好。父亲是县人民医院老中医,每月回家一次,奶奶总要上几次镇,竹篮里必定有一块大肉。要裹粽子了,这块肉必定是块五花肉,五花肉粽可好吃了,有精有肥,油腻腻、香喷喷,嘴里直冒油,吃了还想吃。豆沙、枣子粽也是我喜欢的几种,豆沙是母亲自炒的,糖加得多,甜甜的。也裹咸菜粽,虽然与肉粽、豆沙粽比较,咸菜粽不上档次,但在农村来说,有咸菜粽吃也蛮好了,是当家粽。端午节前后,大约有十来天时间上学不回家吃饭,就带四、五只粽子,两只肉的两只豆沙,一只咸菜的。弟妹三人有时为肉粽多了少了会闹点小矛盾,但不会激化。我家的粽子标识是固定的,几十年不变,以苇叶和缠粽子的稻柴为标识。留稻草根的是肉粽,斜剪苇叶的是豆沙粽,苇叶平剪的是赤豆粽、蜜枣粽、枣子粽, 稻柴梢的是咸菜粽。那时胃口好,一顿要吃4至5只粽子,吃得胃里胀胀的,但一阵玩耍胃里就舒服了。那时,每当端午时节,常有孩子吃顿食,肚里胀胀的,再也不想吃饭了,找我父亲诊治,父亲一般不会叫乡亲们去镇上药店买药,常叫他们把麦子、米粒炒焦碾粉服用,能消食消胀。
吃了几十年粽子,到现在我还不会裹粽子,真笨。我一直怪罪于我家裹粽子的人多,插不上手,当然学不会了。奶奶、母亲、妹妹,以后又加入了我爱人。“碍手碍脚的,一边去,等着吃吧。”我最爱听这句话，借着她们的“厌弃话”,我立刻飞快地遁辞,心安理得地到属于我的天地中去。
我家粽子裹得早,裹好粽子总要分一部分给左邻右舍,奶奶和母亲总会拿肉粽、豆沙粽、枣子粽、赤豆粽送人,咸菜粽是绝不会送出的，留着自己吃。从小,我就有这种意识,咸菜粽不应该送人的,送不出手。
【作者简介】卫润石，上海奉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