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阿炳 电影杂志 MOVIE
（注：以下涉及剧透。）
人到中年的王昱 ，《你是凶手》是他的第一部导演作品。
但其实，他已经在电影行业待了26年之久。
身为摄影师，从娄烨的《周末情人》（1994）入行，拍过《苏州河》（1998）首任摄影指导、曾拍摄过《周渔的火车》（2002）、《二十四城记》（2008）、《狼灾记》（2009）和《三城记》（2015）等多部知名电影，并凭借《吴清源》（2006）拿下上影节金爵奖最佳摄影，《黄金时代》（2014）拿下香港金像奖最佳摄影等奖项。
回顾从摄影师到导演这条路，王昱说得云淡风轻。
2006年开始，他就萌生了跨界转行的想法。
那时候他正为田壮壮拍摄《狼灾记》，身为电影学院导演系主任的田导邀请他去给学生们讲授一些实操课程，还鼓励他去读导演班的艺术硕士，想调他去导演系教书，虽然学业最终没有完成，尝试执导的念想已然破土。
再后来拍《黄金时代》，编剧李樯一再问他什么时候自己当导演，还“自荐”给他搞本子。
拍完《三城记》之后，王昱终于决心停下手上的工作，不再接活。“这个时候我想要做导演，我必须停下来，好好地准备，不管这个项目成与不成。”
在城市长大的王昱，希望第一部能拍一个城市的故事，拿到一个“导演的驾照”。恰好，制片人戢二卫拿着韩国片《蒙太奇》（2013）的版权在找导演。
2015年9月的一个饭桌上，二人一拍即合，10月就开始捣鼓《你是凶手》的剧本。
这故事吸引王昱的，是里面展现的人性。
白兰（宋佳饰）的女儿被绑匪意外撕票，重案组警官陈浩（王千源饰）未能缉拿真凶。
十年后新线索浮出水面，早已离队的陈浩找上绝症晚期的白兰再度展开追凶之旅。
物理老师李爱军（冯远征饰），也相同遭遇了外孙女被绑架的情况。
“这个故事分寸感很好。当有的小人物因差阳错地被卷入案件，迫使他们犯罪，或去做一些法律解决不了的事情时，更能体现人的本性。这个电影就想讲，到底是什么推动人性在变化。”
王昱强调，人实际上是灰色的，并非黑白分明，而电影中的三个角色，恰好都游走在灰色地带。
陈浩是个警察，在这个案件中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后来他离开警队，越来越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对面许多事情也有了些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是他最后藏的那份善良，还是让他努力地去实现对自己的承诺。”
好友王千源是这个角色的第一选择。
那是2015年末，王千源正在忙着为《解救吾先生》（2015）的金马之旅试衣服，接到王昱电话后，就约他来附近的咖啡馆聊天。这一聊，就让王千源得到了一个很喜欢的角色。
白兰被女儿死掉的事实痛心之余，也对警察的不力感到失望。当她得知当年真凶的身份，便决定靠一己之力，对绑匪以牙还牙，但是她同样藏了一份好心，没有伤害过孩子一分一毫。
制片方牵了个线，让宋佳饰演了母亲这个角色。
开拍之后，王昱愈发觉得宋佳适合这个角色，“她的表演能力超强，而且她是那种特别投入的演员。这个戏挺难演，也挺不痛快的，十年压抑，没有笑容，没有快乐时光，但是宋佳演得特别过瘾，一条比一条好。”
这次当导演，他还用以前合作过的熟悉班底，包括美术指导、造型师、服装师、灯光师、摄影师、道具师等，都是为了节约沟通时间成本，所以当制片方给了60天周期，王昱最后实际拍摄只用了40天。
这次也改变了王昱对摄影的态度。
“摄影实际上是一门表演，就是它是用影像来表演，用画面来呈现的。不管你是主演也好，配角也好，你的脸全在影像里，全在银幕上，整个屏幕的气氛、光线、构图、运动，是摄影师赋予的，那是另外一种演出。”
而以前，追求的是最好的影像。拍完《黄金时代》后，许鞍华说：“这是我一辈子拍的所有电影里影像最好的。”
要知道开拍之前，王昱煞费苦心地从制片方那里讨来两套设备以及一队人马，在哈尔滨开拍的第一天，就使用了双机拍摄，即A、B两个监视器外加一台技术监视器。
结果许鞍华导演一到现场，就说自己一辈子都在拍低成本文艺片，从来只用一台摄影机，两台看不过来。
王昱一下子就懵了，但还是反应很快地关掉一台显示器。稍后他让许鞍华看主机位A机，还说送她一台B机，可以不看。结果才一两天，许鞍华就发现B机比A机还要好，还便于她看完汤唯又去看冯绍峰的表演。
《你是凶手》正好让王昱在导演与摄影方面都得到满足。其中有几幕，都让他无限回味。
电影开场就是白兰听到声音后摘了头套，下车前行找女儿。
王昱希望打出双闪的灯光效果，可车灯亮度不够，气氛不足，他突然想到可以用PAR64舞台筒灯加上黄纸放到苹果箱上，架到车灯的高度，再由灯光师控制成双闪，正好焦点虚化，而且天降小雨，出来了很多的效果。
电影尾声王昱想拍一个长镜头，从草丛摇到车里，但偏偏找不到有草的路，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剧组每天使用的卫生间旁边，就是这样一条路。修好了拍摄点，风和云都来得正好，王昱拍出了一些母亲从天堂注视的视角。
至此，电影在一个合宜的氛围中收束。
为了有更好的呈现，王昱改掉《蒙太奇》唐突、无趣的结尾，以免前面营造的剧作魅力被卸掉。
“做剧本的时候，我想是不是能讲一个轮回的故事，回到十年前的案发地点，一样的人物，一样的条件，身份反转，境遇反转，再看看人的本性怎么表露。这个力量完全不一样。”
电影结尾屡屡被推翻、重剪，在定剪的前三天，王昱才最终敲定要这样呈现。
这也是让王昱体会到做导演兴奋而且自豪的地方。“我体会到了导演工作的乐趣，就是在后期，又可以根据所得的素材，重新解构这个故事。”
导演王昱工作照
在自己下一次做导演前，王昱先要去趟青岛，给相交20年的好朋友乌尔善拍摄《封神三部曲》：
“这部片是做摄影、做导演都很过瘾的一部电影，不管是工业化也好，剧情也好，都能代表中国电影的最高水准，这种能量级别的摄影我也是会做的，而且做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