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这是一篇很久以前写的稿子，爱情故事，呵呵，当年写杂志稿，这样的故事写过，不多，也不少。这一篇，曾经被《青年文摘》转载，然后有一天，女儿在我的书上看到了，惊讶地问，老妈，这是你写的吗，我以前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没想到是你写的。
呵呵，没想到吧。
早上看到罗老师在她的朋友圈发的早安图片，配文：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女。
我想，我还有一颗少女心，呵呵。
好啦啦，其实就是今天比较忙，没有来得及写新的稿子，用以前的文章拿来充数，还找了一堆理由。
捂脸，面壁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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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衬衣忘记了长大
1.五月清风中的白衬衣
一个女孩子在14岁时是一定要发生一点什么。比如，初恋。
其实初恋是谈不上的，但是情窦初开却是恰如其分。
那时她正在读初二，成绩不太理想，比较她小学时代的光彩，这让她的父母有了些担心，人家都说女孩到了初中成绩就开始滑坡，自家的闺女可不能也这样。于是为她请了一个家教，正在省城一所名校上大学的他，是她的爷爷的世交的孙子，聪明内秀的男孩子，她经常听到父母及爷爷当着她的面赞美他，把他作为她的榜样。
现在，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做她的老师，帮她补习功课。
他第一天来时，穿着一件敞开着的雪白衬衫，里面一件蓝色的宽松背心，下面是一条长长的牛仔裤、白球鞋，骑一辆自行车，从马路那边远远地滑了过来。五月的清风将那件宽松的衬衣鼓荡得像一只大鸟的翅膀，飘逸出尘。
她在自家阳台上看呆了。
情窦初开的年龄，爱神倏忽而来袭击了她，他的雪白衬衣从此成为她心中的一对翅膀。
闲聊中她知道，他比她大6岁，在武汉大学读信息管理专业，校学生会主席，他的优秀就像他身上的那件雪白衬衣一样耀眼，让她有微微的晕眩。她只是沉默地听他讲初中时各门课的学习要点，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他虽然大方，但也是安静的，当她做完作业两人就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两个人却不说什么，她懊悔地发现，自己的白衬衣上有早餐时不小心洒上的热干面的芝麻酱汁，躲到卫生间里用湿毛巾不停地擦试。进来拿洗衣粉的母亲敏感地看出了端倪，她原来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分心影响学业，没想到补习老师这么帅气，女儿的表现有些失态。这可怎么得了。在送他回家的时候，母亲连连地感谢他，又说五一长假就这几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用再来了。
她站在阳台上看他骑着自行车飞走了，从此，他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但是没关系，她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她开始发奋，成绩直线上升。
第四年，她终于考上了武汉大学，他曾经就读的大学。可这时的他已经研究生毕业，去了北京。
他永远走在她的前面，让她追不上。春节的时候回家，她想起他，却没有勇气去找他。四年的变化让一切都可能不一样了，他还记得自己吗？她努力地回忆自己当年在他面前的样子，梳着两条粗粗的长辫搭在耳后，而自己的白衬衣上有令人沮丧的热干面的酱汁，在记忆中散发着刺眼的黄。而他的雪白衬衣，是多么宽松、舒适、飘逸、大方。
2.新的恋爱旧的衣裳
大三那年，她有了一个男友，个子高高，长得有点像他，喜欢穿着蓝色背心与牛仔裤打篮球，但是却不爱穿白色衬衣。白衣服多不经脏啊，我可没时间洗。除非你帮我洗。男友狡黠地说。
她说愿意。
她努力对他好，但是明明自己心里有了另一个男生飘逸出尘的身影，她便觉得自己很虚假，因为这份歉意，她便对男友非常好，给他买了一件又一件的雪白衬衣，为他洗衣，他的室友为此都嫉妒他。
“他们妒嫉得简直要吐血啦。”他欣喜地告诉她，满脸得意，可是，她发现自己除了苦笑没有别的表情。
而他只当她是真的欢喜，于是过来抱她，她微微地侧过身子，挣扎，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他，虽然他穿着自己送的白色衬衣，但是他没有那一分自内骨子里的温文尔雅，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常常让她觉得窒息，这个他不是那个他。那个他有干净的眼神，而这个他却想要亲她吻她抱她，甚至最后拥有她。
那一天，在一番激烈地挣扎之后，她在他的诧异中甩了他一记耳光，于是，两人的关系就此结束了。
替代性的爱，不是真爱，她终于明白，却不敢告诉他。
3.母亲的爱
她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忙碌的工作不菲的收入，狭小却彼此宽容接纳的社交圈子，她一直还是单身，不是没有人追求，是她的心里一直在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春节放假回家，看到女儿顺利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对她诸事满意的母亲现在生出了新的忧郁。“表姐只比你大半岁，可今年都要生宝宝了。”间接地暗示之后，就是直接地盘问，“你现在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她笑着说：“没有。”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那个初二时帮你补过课的男孩子。”母亲坐在沙发上叠着衣服，突然问她。天啊，她竟然知道她的心事。
她默认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将那一撂衣服放到衣柜里，然后去拿电话。
“你好啊，好久没联系……是啊是啊……他真的不错，多有出息啊……我女儿要考研想向他请教考研经验，或者是报考什么专业，向他请教一下……是的，是的……”母亲的声音从卧室里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过了一会儿，母亲出来，递给她一张纸条，是他的单位及电话号码，她刚才从他的父母处得到了远在北京的他的联系方式。
对于有生活阅历的母亲而言，这一切都是多么简单的事，无论是当年让他走，及时地阻隔他俩，还是现在重新联系上他。为了女儿的幸福，母亲会以她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她的爱。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她，那些内心的百回千转，母亲能理解吗？
4.电话里的他
设计了很多开场白，当她终于拨通他的电话时，还是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问他能不能凭声音听出她是谁。这是女孩子的矜持与伪饰。希望他听得出，如果听不出，也比开门见地自报家门来得婉转一些啊。
可是，甚至在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他也想不起她是哪一位。
她失望极了，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是在十年前的五一长假里，由他辅导过功课的女生，而且，她喜欢他有10年之久了。
他很惊讶，他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曾为一个小女孩补习过功课。
“要是当年就向你表白，你会不会喜欢我啊。”她犹不甘心地问，既然最难的话都已经说出了，索性就坦白到底吧。
他想了一会，然后说：“可能吧。”她有小小的喜悦，但随即听到他在电话中告诉她，“其实，我现在有太太了，圣诞节前刚结的婚。”
虽然不好受，但是这一切其实已在她的预想之中，他今年30岁了，他应该会结婚的，所以，她忍着自己的难受向他祝福，他说谢谢。
她初八回单位上班，他们约定在这个春节能见一面，叙叙旧。
他说他会在初三那天，他带着新婚的妻子从北京回武汉。
5.长大了的衬衣
她很激动，想着要送一件什么礼物给他。
领带？剃须刀？打火机？或者是男士香水？好像都不合适。这是妻子、情人送的礼物，她对他是有情的，但是，她却不想让他误会。她对他的爱永远是那个14岁的小女孩对一个20岁的男孩子的爱。
那么，就送他一件衬衣吧，人生若只如初见，一件雪白的衬衣，就是全部了。
她在商场的男装部精挑细选，回忆他当年的样子想象他现在的样子，然后选了一件大号白色衬衣。
初四那天，他终于来了，有些蹒跚地走来，在麦当劳狭窄的桌椅间坐下的时候，略显艰难。
10年后的他不再清秀，是一个戴着厚厚近视眼镜已然发胖的男子，当她看到他因为室内开得太足的暖气而敞开身上的那件加大号的藏青色羽绒服时，她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他那个黑色羊毛衫下绷得滚圆的肚腩时，她听到自己内心一个微小而又清晰的破灭声，那个穿着一件敞开着的雪白衬衫，里面一件蓝色的宽松背心，下面是一条长长的牛仔裤、白球鞋，骑一辆自行车，从马路那边轻捷地滑翔过来的大鸟，现在变成了一只胖乎乎的大熊。
五月的清风曾将那件宽松的衬衣鼓荡得像一只大鸟的翅膀，那么飘逸出尘。可是，现在的他再也穿不出雪白衬衫的飘逸了。
她想起自己包里那件特意为他买的雪白衬衣，本来是要作为礼物送给他的，现在看来她真的送不出手了。她有几分尴尬，而他也看出来了。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了吧。”他笑着说，“生了一场重病，治疗的时候打了激素，就成了个大胖子，后来体重就怎么也降不下去了。不过，我妻子不计较这些。”他说，然后取出自己的钱包，让她看放在钱包夹层里的他的妻子的照片，一个和他长得有夫妻相的富态女子。
“她是一个医生，我在治病的时候认识的。”他说。“明年我们会一起申请出国留学。”
是的，他的生活已然与自己无关了，这一次见面以及他将远行的消息将是真正的告别，也许他也意在于此吧。因为在他的生命中，除了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念想，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实在的他，参与过他的生活，而他也永远以20岁的形象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她笑了，是真的释然。
那天与他道别后，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家，进了家门，母亲过来关切地看着她，不待母亲开口问，她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没想到，他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得了。”
“孩子，这些年，大家都在长大，都在变化，只有你的那颗心却一直停留在14岁，你说你怎么会不失望呢。”母亲体贴地说。
她慢慢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那件雪白的衬衣，端详了一会，就把它平平整整地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里。她想，10年前的衬衣忘了长大，而自己现在，真的长大了。24岁，是一个新的开始。
那么，这件衬衣就算是给长大了的自己买的新年礼物吧。在夏天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当睡衣来穿，也许很不错呢。
总之，这件衬衣的主人，应该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