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似乎走得快些,眨眼儿天就凉了。
天凉,树叶的色变得快,干得快,掉得也快。裸露的大地,深浅不一的展现着土黄,褐黄,黑黄。上面点缀着荒草,茬梗,静悄悄的。秋风起了,在旷野上无遮拦的刮着,卷起的黄烟在地陇上回旋,枯枝败叶天上地下的碰撞。看得见,地皮上匍匐着最后的星点绿意,已经发黑定影了,又一阵风刮来,吹嘣了角质草芥,绒绒的籽絮瞬时飘散,荡起了一溜白雾。
一条乡间小路静静的向前延伸,忙碌的时候,这里是人声鼎沸,田野的收获,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各个主人家。四轱辘、三轱辘的农用车,俩轱辘的畜力车来来往往,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很少见的手推车全都亮相,车辙蹄印儿乱七八糟,小路上尘土飞飞扬扬。而今,小路又恢复了平静,几场秋雨下来,路面板结了,有积水的小坑,有龟裂的痕迹,车辙蹄印儿就像模具,清晰地写意在小路上。
这条小路令人流连,因为,路的两边全是枫树。
枫叶已经全都红了,站在远处望去,一溜红霞,走近路口看去,俨然火帘。小路,挑着火帘前行,视觉由宽变窄,渐渐地尖了,织进了纯红的视野。路上,喧嚣不再,红叶轻铺,零星的一层。秋风瑟来,霎时密匝匝飘下了许多叶子,层叠的无序的躺在地上,阳光照在上面,红的有些晃眼。捡起一片红叶打量,正反面有别,叶片的筋络清晰,早落的,有些干挺,新落的,泛着柔和。浅红,黄红,深红,黑红,还有的红中带着一丝绿意。
这片枫林是一位下乡的知青栽的。他下乡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了,可他眷恋着长着红叶的城市,用挣工分得来的血汗钱,从大老远的城里买来了树苗,栽在了这个少见枫树的地方。
枫树扩展的两侧全是杏林。杏树的叶子比起枫叶来,虽说不上红的灿烂,但也有殊途同归之妙。枫树高,杏树低,枫树成行,杏树成片,红的有主次,杏林拱枫林,红红相比映,如果说杏林是燃烧的火场,那么枫林就是火场中高昂的炽热火炬。看着满地的红叶,品味这自然的溅落,嗅闻这原始的气息,不由的蹲下身来,虔诚的堆起了叶冢。红叶在手里轻轻的滑动,凉凉的,软硬相伴,有声无声,又一个叶冢堆起。红叶还在飘落,树杈越发裸露,平地秋风,红叶识相的赶路,走进地垄,躺进低洼,叶冢低了,散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在印象里似乎十来年没有这样早班了,很大的雪片下了一阵儿,继而换成了雪糁,最后变成了冻雨。瞬间的洁白瞬间又释,马路水泥地是黑的,花圃的地是白的,树木的枝杈是白的,看来,第一场雪初恋时亲吻的还是自然的土地,有生命的花木。
雪,还在飘着,飘得人心旷神怡,我已经走进了那片枫林,还想看看枫林的摸样。枫林秃了,杏林也秃了,地上洁白,枝杈凝霜,冻雨大了,地上的红叶由白变红了,悄悄的窥视着我。一片回归的林木,一片赤裸的树林,涌起了轮回的沧桑,明明看见雪白树挂的枝头,还翘着几片红叶,很招摇,真的很招摇。不由想起了枫树的红叶,想起了杏子的金黄,想起了熙攘的田间小路,但面前是薄薄的一层洁白,扰动人心动的洁白。
树枝晃动,风带寒意,四野静谧。
枫林尽头靠近山坡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座孤坟,那位知青在一次打井的时候,因井壁坍塌遇难了,他永远的留在了思念的枫林旁。一声轻轻的呼唤,一个深深的鞠躬,一片奉上的红叶,一串脚印在枫林中的小路上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