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吃过饺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外地的朋友打电话拜年。
我首先想到的还是远在青岛的王化玲大姐。
我们相识于一九九四年五月,分别于一九九六年六月,相处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从那以后,每到大年初一,无论我在何地,都会给她打电话拜年,从未间断过。
我拨通了那个二十几年不变的青岛座机电话号码,“喂,哪位?”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兴奋地提高了嗓门儿:“王大姐,我是赵安呀!”
那边略一停顿,“我不是王大姐,我是她女儿。”“哦,是婷婷啊,跟你妈妈声音太像了!”我没多想什么,外地工作的女儿在妈妈家过春节也是很正常的呀。还没等我再说话,婷婷略显迟疑的话让我震惊了!“阿姨,我妈妈去世了,今天是五七。”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猝不及防,大脑短时间好像是懵住了,怎么可以?怎么可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快?一连串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去年拜年时还谈笑风生的王大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真的接受不了!勉强使自己镇静一下,听婷婷讲述王大姐离世的原因。原来是王大姐患了结肠癌,查出来已是晚期且转移,时日不多便去世了。
放下电话,头嗡嗡的,心情格外沉重。和王大姐相处日子里的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一般在我脑中闪现,想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不觉悲从中来。
我一九九四年五月曾应聘到青岛万国大酒店工作。这是一个由山东省宣传部和青岛海军第二疗养院共同牵头成立的股份制企业,它的前身是青岛市饮食服务公司下属的一个国营酒店。当时的改制还是一个新鲜事物,万国大酒店不仅外聘了一部分管理人员和厨师,而且接收了原酒店的全部职工。我被聘用到酒店库房做主管,我的同事有三位,都是原酒店的老职工,比我年长几岁,王化玲大姐便是其中的一位。
我跟王大姐第一次见面是在库房办公室,她的美貌使我眼前一亮。虽然当时已是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但高挑的身材和端庄秀丽的容貌配上微烫的短发,处处显示着她非同一般的漂亮。
接下来盘点原酒店所有的资产和物品,使我进一步了解了王大姐的为人。那种对业务的熟练程度,对工作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麻利,还有那不笑不说话的神态,无处不让我感觉到王大姐的内心与她的外貌同样的美。这是一个既能干又不失女人味的气质高雅、善解人意、热情谦和的大姐,我愿意与她亲近。
我初来青岛,人生地不熟,而且餐饮行业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很多不懂的问题。都是王大姐一点点告诉我,耐心地把她所知道的工作程序都教给我。王大姐待我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体贴又照顾,没有多久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王大姐家是青岛老户,祖辈就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天生生活条件优渥,居住环境优越。在最原汁原味老城中的龙口路有自家的独院两层别墅。王大姐从小生长在这里,对这个家有着深厚的感情,虽上有兄下有弟,但父母仍舍不得这个宝贝女儿离开半步。即便是结婚以后,仍与丈夫一起生活在娘家。王大姐的另一半徐大哥也是一个特别敦厚体贴的人,两人是高中同班同桌,一九六七年高中毕业,因文革高考中断,双双下乡插队,后返城工作。那么般配的一对儿,令当时酒店里很多人羡慕不已。
王大姐家的小院依山傍海,远离高楼大厦的拥挤,只有绿树成荫的静谧。当时我们工作的万国大酒店,在中山公园对面,旁边就是汇泉广场,去第一海水浴场只需步行十几分钟,离王大姐的家也不远。有时天气好或大姐家做了好吃的海鲜,都会邀我去家里玩,我也不客气,会一口答应。我们抄近道走在清幽的小路上,有聊不完的话题,在离家不远的啤酒摊上提一袋新鲜清洌的扎啤,那一晚是多么的美好!平常的日子,王大姐办公桌的抽屉里总是放着小点心,酒店里的职工餐只有两顿,上午十点,下午四点。中间有点饿了,王大姐就会拿出来让我垫补一下。有时刚吃完饭她也会说,吃点儿点心填填缝,改改口。至今想起来,当时的情景犹在眼前,大姐的音容笑貌如同重现,泪水滴在稿纸上,忍不住的悲伤弥漫全身,我的心又痛起来。
我们还经常在中午休息时间去海边散步,面向大海,看潮起潮落。
坐在沙滩上,任海风吹拂,聊天南地北趣闻。那时的心便会如大海般宽阔,一切烦恼烟消云散。
那时我在中山路附近租了一座大杂院儿里的一间小屋,进了大院曲里拐弯,还得上二楼。衣橱和床都是王大姐和另一位同事为我提供的。记得徐大哥帮我抬衣橱时,因为过道窄、门房低,怎么也进不了屋。要想进只能锯一截厨腿,我舍不得好好一个衣厨变得残缺不全,就说算了吧。可王大姐说什么也不甘心,硬是借来锯去掉了十公分的橱腿。王大姐的热心和真诚,我无以回报。
我在青岛的两年里,王大姐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朋友。也正是有了王大姐的帮助和慰藉,才使我快乐的度过那些远离家乡的日子。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要离开青岛的时候,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王大姐。
庆幸那两年我能遇到这样一位好大姐,这是我俩的缘分,更是我的福气。
二〇一四年是我们分别十八周年。那年六月,老公开车带我专门去青岛看望王大姐夫妻。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临行前没告诉她,只为她精心挑选了礼物。当我们在龙口路顺利地找到那个熟悉的门牌号时,我才拨通了王大姐家的电话。大门虚掩着,我们来到院子里,很快就看到王大姐沿楼梯走下来,我迎上去和王大姐相拥在一起。“你还是这么年轻!”“你还是这么漂亮!”我们相互打趣,哈哈大笑。王大姐使劲拍着我,用浓浓的青岛口音说,真没想到你这家伙会来!瞬间,十八年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们跟随王大姐登上小楼。王大姐还是住在二楼,她把我们让到一间会客厅,房间比原来收拾的更加舒适温馨,不久前刚刷过漆的枣红色木地板光亮的能照出人影,和室内暖色调的装饰相得益彰。我着实赞许大姐的品位和审美力。
我们落座,王大姐沏上茶水,端来干果。这时我才想起问,徐大哥不在家吗?大姐的脸色稍微一沉,声音也低下来:“他在家。只是两年前患了脑动脉瘤,做了手术,有些后遗症,说话不利索,熟人都不想见。”说完这些话看我想站起来,又把我按住:“我们尊重他,还是不见了吧。”王大姐从头给我讲了徐大哥患病过程,脑动脉瘤破裂抢救过来实在万幸,王大姐不分昼夜地操劳,病床前伺候陪伴,出院后饮食调理康复锻炼,孩子不在身边,哪一样都是王大姐亲力亲为,夫妻相濡以沫,患难更见真情。我只能默默祝福徐大哥恢复得更好一些,王大姐才能更快乐。
说完分别后这些年各自的情况,我们要离开了。王大姐因不能陪我们出去吃顿饭一再表示歉意。我太了解她细腻善良的内心,不是不得已,她一定会好好款待我们一顿。徐大哥还在隔壁卧室躺着,我们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少给她添麻烦了。临别前我们紧紧拥抱,相约再见。
我们回到聊城不几天,便收到了王大姐快递寄来的青岛大海米和新疆大枣。并打电话告诉我,等老徐再好一些一定再去青岛找她,我也请他们方便的时候来聊城看看。谁知道青岛一别竟是永诀!
王大姐的突然离世使我久久不能平静。这些天来,无论是想到青岛,说起青岛,还是在电视上看到有关青岛的画面,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王大姐,感叹生命的脆弱与无常。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我俩竟没有一张合影。如果说二十年前没有手机,不是那么方便,那最后一次见面怎么也没顾上呢?总以为往后相聚的日子会有很多,日子一天天过来,也会一天天过去,今天和明天应该是没什么不同。但是,就是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次,在你一握手,一转身的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明天会重新升起来,有些人却从此与你天人永隔。这种遗憾,不可挽回,不可补救,只能深埋在心里。
懊恼不已过后,我翻遍家中所有的相册,终于找到了我手中唯一的那张王大姐夫妻的合影。我要写一篇文章,把我认识的王大姐记下来,还要把这张珍贵的照片放在篇头,永远纪念这位可亲可敬的大姐。
2018年3月
【作者简介】安娃,本名赵安,1954年11月出生,大专学历。于2004年退休。原单位聊城东昌府区粮食局。喜爱读书、旅游、美食、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