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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塘游记

时间:2020-10-18 19:03:54    来源:
肖 万 涛 · 散 文 选
 
洞口塘游记
 
昨日回了趟老家,恰遇当年小学同学,多年未见,都已是两鬓染霜。惊喜之余,回忆过去校园趣事,颇多感慨。别离之际,同学提出:“我们多年未见,明天同去登狗爬崖如何?”,正好我也有此意,当下一拍即合,慨然应允。并约定明天九点,税门前水厂见。
深秋的早晨,阳光明媚。简单的早餐后,携老伴骑上半新的小“电驴子”,出县城沿着平溪江南岸溯江而上,迎着扑面而来略带寒意的江风,朝着晨雾飘渺的洞口塘驰去。
刚到水厂,同学一拨人也如约而至。守时,准点,都还是原来的那股作风。
 把车寄放在水厂,我们一行六人,沿着新修的水泥防洪大堤,迎着凛冽的江风,向着素有“雪峰天险”之称的洞口塘走去。
“洞口塘的水,税门前的风,税门前的人不戴斗蓬”,这句民谣,说出了这里的水、风和别处的不同。
 先说水,眼前这一江从雪峰山深处涌流出来的碧水,清澈见底。成群的小鱼,横行的螃蟹,清淅可见。更值得称道的是江两边的崖缝中浸出来的涓涓细流,甘冽清凉,入口微甜,被誉为“洞口塘神泉”。在炎热的夏天,过往的司机都会在洞口塘的墜道里停下车,俯身在隧道壁上的小泉眼中痛饮这神奇的矿泉水。再就是洞口塘的水深,古时传说是“八副箩索都打不透”,箩索是系在箩筐上的绳索,一副长十米,就是说八十米还没探到底,足见其深不可测。而“税门前的风”也是很有名的,“税门前”是这里的地名,因明朝时朝庭在这里设了收税的衙门而取。说这里的人们不戴斗蓬〈斗笠〉,不是没有或不想戴,而是因风大戴不稳。特别是在上午八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这股从雪峰山的千山万壑中流动出来的气流,到了洞口塘这道狭窄的隘口处,如同千军万马挤拥而出的势头是何等强劲,也就难怪人们戴不稳斗蓬了。
我们往前倾钭着身体顶住江风,来到了有名的“四清坝”前。这是当年“四清”运动时修的一项水利工程,在这里把水抽上高山,灌溉了北岸几千亩农田。当时的老坝在坝身的中央留了一个豁口,用于山区里林农放排用。因那年月山区没修马路,木材不能用车运,林农们就把砍伐的木材扎成木排,顺水流放到森工部门去完成国家任务。当他们经过这道坝口真是惊心动魄的。有经验的“放排佬”,在上游离坝口老远时,就把长长的木排(一般有两、三掛木排连在一起)调直,对准坝口下那道狭长的水槽,待到了坝口,站稳脚跟,屏住呼吸,扶稳前面的舵把,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木排一入水槽,箭一般向下游冲去,排头激起几米高的浪花,让人一下子从波峰中穿过,浑身湿透。只要稍有一点偏差,就会排散、人落水,其惊险不亚于过鬼门关,因此,这道坝被放排佬称为“阎王坝”。
      原来的“阎王坝”已在前年夏季的一场洪水中被冲垮,去年重修的已没有再留下放排用的口子,一任碧水从坝身倾泄而下,激起的浪花,妨若横亘在江面上的一道道白色水帘。哗哗的流水声,在江风的吹送下,传向很远很远。
坝上面就是著名的洞口塘了,洞口塘原名叫洞口潭,因为没修坝以前,湍急的激流把两山夹峙的峡谷冲出成深不见底的深潭,就是前面介绍过的“八副箩索也打不透”的地方。两岸石峰夹江对立,怪石嵯峨。潭面碧波荡漾,清澈见底。凛冽的江风把平静的水面刻出无数道鱼鳞状的波纹,江中的倒影也在粼粼的波光中若隐若现。
拐了一个小弯,迎面林荫下现出一条石板小路,这就是闻名三湘大地的湘黔古道了。经千百年的人们踩踏和风雨侵蚀,石板已显出坑洼不平。这里曾是古时上通云贵,下达湘衡的交通要道,历史上多少商贾旅客,生意挑夫,在这条长达千里的“南方丝绸之路”上,为两地的物资交流,传播湖湘文化而奔走。当年“旅圣”徐霞客就曾经从这里走过,并因此留下一段不朽的佳话。
石板砌成的小道逐级拔高,一注清泉从左侧的崖缝中汨汨流出,在一块光滑浑圆的斜石上,现出一个类似狗爪的梅花状凹坑,这就是著名的“狗爬崖”了,传说是一条神犬路过时留下的痕迹。这虽然是传说,但这眼泉水倒是说可以治病祛灾,凡过路人都会俯身喝上几口。周围树上挂满的红丝带,就是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们虔诚的象征。
过了狗爬崖,古道沿着江岸向西延伸,到前面就被现代化了。我们则在这里顺着新修的人工栈道,进行真正意义的爬山了。
在栈道的起点处有一个小卖铺,给过往的人们提供能量。栈道的第一个拐弯处,修了个凉亭,供游客小憩。
走进凉亭,举目四望,对岸的320国道曲曲弯弯,似一条白练缠绕在群山脚下,也象少女翠绿的百褶裙精美的花边。身边的沪昆高速,似一把锋利的长剑,把巍峨险峻的雪峰山刺了个穿透。川流不息的车流,如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奏响着飞速发展的时代强音。从古楼,长塘奔流而出的两条小河,在这里汇成一江碧流,恰似给苍莽的群山系上一条碧玉般的彩带,在阳光的照映下,伴随着阵阵江风,愈加熠熠生辉。
      一行六人,顺着陡峭的栈道,扶着旁边用水泥浇筑成的竹节状的栏杆,一步一个台阶拾级而上,步履轻捷,兴致勃勃。
      转了两个陡弯,眼前一片巨石接天,拔地而起的“夫妻岩”,“狗头石”等形态各异,特别是“鹰嘴石”,一堵壁立的石墙,拔地而起,直戳蓝天,石面刀砍斧劈,寸草不生。靠石壁修了一条栈道通到半腰,供游人拍照。我登上这半截栈道,心惊胆战地让人拍了两张,晕晕眩眩仿佛置身仙境,再仰面一看,顶上一块与石壁脱节的斗大的石头往外伸出,状如鹰嘴,在白云烘托下好象摇摇欲坠,真的让人望而生畏。
      陡峭的山道,在茂林石壁间弯来绕去,我们的脚步已没有原来的矫健,开始气喘吁吁的了。
      攀上一条山脊,一块写着“雪峰山抗战遗址,祖山坑战壕,全长260米”的指示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跨了上去。
      首先映于眼帘的是一截四、五米长,半人深的战壕旧址,经过几十年的风雨侵蚀,壕壁上已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落叶和虚土已把战壕填了半截,再前面的一段则基本已被填平,只有靠后的壕沟壁上还依稀可辨出战壕的模样。
      深秋的暖阳温柔地洒满群山,我站在这昔日的战场上往下看去,对面山脚下的公路就在眼底,陡峭的山崖,茂密的灌木丛,可以想见当年的抗战将士们,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与日冠殊死搏杀的场景。追昔抚今,确有一股“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感慨。
 阳光越来越强烈,山势也越来越陡峭。头顶上,一座高大的输电铁塔矗立在我们面前。
      我喘着粗气走近铁塔,手抚着被太阳晒得有点发热的角铁架,眼望着用一块块角铁拼叠而成高耸入云的输电铁塔,这可是电力工人们用人工肩杠手提搬上来的哟!还有那自天边而来,又向天边而去的跨越千山万壑,连着万户千家的粗重的银线,是建设者们多少汗水与心血结成?用电人,可曾知道供电人的辛苦吗?
      小憩五分钟后,又继续登山,问堂侄还有多远才能到顶,“走了三分之一吧”,乖乖,够高的啊。
      这时候,已有几拨人陆续地从上面走下来了,看到她们用伞尖撑着石阶艰难而下的样子,我估计她们还没有到山顶就折回来了,一问,果然是受不了累了。
      前边来到了一条光秃秃的山脊,两边是百丈深的悬崖,岩缝中稀疏地长着几棵小树,有点象华山天险的千尺幢。往下一看,腿肚子发软,好在两边的栏杆换成了铁链。我们硬着头皮,抓紧铁链,胆战心惊地爬了过去,手心的汗水已把铁链都弄湿了。
      不知是筑路人为了省工,还是为了检验游客的意志和耐力,这路线越接近山顶,就越是陡峭,没有开始时的“之”字型路线了。因此感到越来越吃力,气喘吁吁之外,腿脚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快到顶了”,前边有人大喊起来。透过稀疏的林子,看到了一座凉亭在上头,不觉精神陡增,奋力攀着铁链,抬动已觉麻木的腿脚,艰难的前行。
      终于到顶了。我扶住凉亭的廊柱,几乎是跌坐在亭内的“懒板凳”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内象揣着个小兔在通通的狂跳。浑身已经是软塌塌的了。
      到顶的喜悦战胜了疲劳,站在这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顶上,在这新修成的凉亭里,凉风习习,群山如黛。虽然没有“凌绝顶”的豪气,倒也有几份“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在这里极目西望,莽莽雪峰山,此刻还隐身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中,远处露出的几座高峰,犹如大海中的几座小岛。往东看,一望无际的蜿蜒起伏,阡陌纵横的田野,象一条条黄色的缎带穿缀其间,弯曲如练的平溪江水,在天幕的尽头闪着银光。
      时间已是十二点过了,开始原路返回。上山很累,下山也不容易。我几乎全程是扶着栏杆,歪歪斜斜地下到山脚。
再见了,老同学,再见了,神奇的洞口塘。期待着我们再一次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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