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彬
难得一个好天,透过楼群空隙,可看到绵羊毛状的云絮,均匀铺排在上海蓝色的天空。
决定去看看鲁迅纪念馆,那里有他的墓。鲁迅去世时,不知是什么天气。
鲁迅周姓。多年前,祖籍苏北的乡亲编纂家谱寄过来,并说外调的族亲还不能确定鲁迅属同宗,因此,未列族谱。我哑然失笑。鲁迅的出生地在浙江,苏北、浙江虽相距不远,但上一辈或上几辈子的事,要么调查清楚,要么不要牵强。
鲁迅遗体原葬于上海西郊的万国公墓,据说当时只是一个小土堆儿,竖着一块梯形水泥碑,遗像是瓷制的,下方刻有鲁迅之子周海婴“鲁迅先生之墓”。当时,周海婴七岁,他能写出什么样的字形,又是谁人刻字?
鲁迅到上海后,先后住在景云里、英国人建造的拉摩斯公寓,又搬到虹口山阴路132弄9号,最终在这里去世,56岁,实在是早了些。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活得很久,不知他的文章会怎样写,又会是怎样的境遇。不过,鲁迅为中国的文人树立了一个榜样,可惜,后来的很多文人却做不到,假洋鬼子却着实不少。鲁迅死后,仍然给一些人留下福祉,门票8元,年复一年,却有人享受到了。
这天下午,鲁迅最后的故居的工作人员单独接待了我们两人,说好不能拍照。
从一楼到三楼,仔细地看过每一个房间,每一件遗物,心中不免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动,也似乎闻到了烟草的味道,感觉而已。女解说员告诉我们,鲁迅一直吸着劣质的烟草,不然他不会得肺病。说完,她委婉地浅笑,似乎表明这句话不在解说的范围。鲁迅当时的酬薪很高,三分之一用来支付房租,余下的用作生活、购书等;这样的复式楼,当时也是上等人方能住得起。
鲁迅墓不在这里,在甜爱路上的虹口公园,距离最后的故居有二三百米。
甜爱路,很温馨的路,与鲁迅的文字和风格有很大差别。当年,他肯定没少走过这条路,却绝不会感到温馨。
幽静的甜爱路上,没有鲁迅的遗迹,有的是古今中外一些名家歌吟情爱的诗句,装饰在墙面上。对面,有年轻的情侣相偎而过,窃声私语,拍下那些诗句。不知他们是否从鲁迅墓而来。
鲁迅辞世十一年后,他生前的好友及一些文化界进步人士资助许广平,用苏州金山花岗石改建鲁迅墓,周建人题金字碑文。
九年后,与鲁迅享年同字,五六年,这一年也是他辞世二十年,他的墓迁到虹口公园,也就是现在的鲁迅公园。如果没有意外,这里会是他永久的归宿。
鲁迅墓,还是用苏州金山花岗石修建,这个没有变。墓前长方形的草地上,是他的铜质铸像。据上海市文物局《文化上海·文化遗产导览图》2012中文版编委会的资料,铸像高1.71米。但是,鲁迅公园内部资料显示为2.1米,据目测,倾向于后一个数据。前面的平台上,有两株鲁迅生前最喜欢的广玉兰树。墓碑为壁式,整个一座面墙,上方横书“鲁迅先生之墓”。同是这几个字,由毛泽东手书替代了周海婴的字。也许,周海婴不会说什么,他的父亲不知会怎么想。墓碑墙下面的方台中央,安放着鲁迅的灵柩。两边各有一棵许广平、周海婴种植的桧柏。
六年后,国务院确定鲁迅墓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纪念馆里,由一楼大厅拾阶而上,右侧墙壁上镶有臧克家的那段著名的“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相邻的墙面上,是一幅雕画,绳索捆绑着一个昂头呐喊的人,那是鲁迅人生的写照。
面对鲁迅墓,突然想到前一时期冒泡浮出借怀疑、否定鲁迅以沽名钓誉的人,如果在这里,是否站得直,站得稳?
回过头,草坪上一个刚会走路的孩童,毫不理会别人无视的面孔,坚定、果敢地向前迈步。鲁迅活着看到,一定会微笑,也一定会感到欣慰。
这里不得不说到内山完造,一个日本书商,他的书店就在鲁迅故居外的街头拐角处。鲁迅到上海不久,就在他的书店里与他结识,并结下友谊。此后,鲁迅的生活、安全,都得到内山完造的帮助,几次搬迁、租房,都由内山完造安排。鲁迅的藏书室,也是内山完造以书店职员之名挂牌登记租用。鲁迅说:此地变化多端,我是连书籍也不放在家里的。鲁迅被秘密通缉,曾躲避在书店多日。
如今,两人都已故去。
鲁迅诞辰百年日,在内山书店的旧址,内山完造之弟内山嘉吉在勒石揭幕式上有一段话:将把勒石纪念的意义铭刻在心中,誓为中日两国子子孙孙友好下去而努力工作。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当年的友谊和誓言,已经成为历史。历史,会改写,甚至断裂。
作者简介:
周彬: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