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拾荒记之宝贝去哪了
拾荒,成了我们的必修课,也是我们快乐的源泉。
刚开始,我们只想捡一些废旧电池。以前,每家每户都用手电筒,电池比较多,取下电池正极那一头电圈,我们叫它“铜钱”,圆圆的,长得像古时候的钱币。收集很多“铜钱”,把它们穿起来,变成一个小圆圈,就成了我们爱不释手的玩具,可以丢沙包、“踢房子”。
每到玩这些游戏的时节,大家都会把自己的战利品拿出来,做成游戏的道具,如果很多的话,一定会让小伙伴羡慕嫉妒红了眼。
当然也不局限于电池圈,碰到其他宝贝也会顺便收起来,比如漂亮的糖纸,洗干净,回家可以折成蝴蝶结,穿连起来,就是一串五颜六色的糖纸项链;如果刚好碰上有人把家里废旧的扑克扔掉,被我们捡到,那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因为扑克对于我们来说,还真是一种稀有的玩具。
印象中,小时候玩得第一副扑克,就是拾荒而来。刚开始,只有几张,慢慢地,变成十几张、几十张,日积月累,好不容易越来越厚,但也从来没有完整过,各种花纹的背面,各种种类的牌张数不一,大小也参差不齐,尽管这样,我们还是玩得津津有味。因为从来就没有奢求一副完整的扑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像大人那样,一本正经地玩一次牌。哪怕残缺,也有它的用武之地。
玩扑克这种事,一般都在家里进行,而且对手只能是姐姐。在妈妈看来,玩扑克是一种赌博的行为,小孩子可不能沾染这种坏习惯,实在要玩,你们也只能在家里玩,可不能到外面“丢人现眼”。
反正有玩伴,有竞争对手,在家里玩,虽然参与的人少了点,但是快乐却不会减少,哪怕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玩,我们也乐此不疲。那时,玩得最多的是“五张牌”,还有“捡狗屎”,当然这也是最简单的玩法。有时候,因为玩扑克,我们姐妹也会发生争执。
“哼!我赢啦!”
“哼,我才是赢的那一个呢!你乱出牌!”
“可是,你之前也这么出的啊!”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姐姐理直气壮地回敬我。
因为姐姐年长,有时就负担起制定规则的重任,不过,这哪是重任,明显就是美差,是特权,有了这个美差,这个特权,姐姐赢的次数能不多吗。主要是刚开始,我也不大会,记住的规则老是被姐姐变来变去,坑来坑去,结果,每次惨败的那个人都是我。
后来,我决定一洗雪耻,“奋发图强”,天天在脑海中上演姐姐所说的规则,有事没事,一个人躲在一旁左手跟右手练习,还慢慢研究出一些出牌的对策,不出几日,我的扑克技艺有了突飞猛进地提高,提高以后,我决定找姐姐对阵——“报仇雪恨”。
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平时琢磨出来的技巧在实践中大发异彩,卓有成效,不出几个回合,姐姐就被我打得丢盔弃甲,惨败而逃。
姐姐觉得,她比我大,赢了我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若是输了的话,不仅影响她作为姐姐的地位,面子上过不去,而且也不合常理,所以,每次碰到她输的时候,她都会一肚子不高兴,有时,难免耍出“扯皮”的招数,甚至以“不跟我玩”的口号来威胁我。
虽然我很恼火,很生气,但一想到,姐姐不跟我玩,我就没了玩伴,只好咽下这口气,眼见她搞小动作而不揭穿。再到后来,玩多了,我们也就不那么在乎输赢。
虽然,拾荒得来的宝贝,给我带来了无限快乐。但是,每次,我把宝贝带回家,妈妈都会花容失色地大声嚷道:“你怎么又把垃圾带回家了。”那表情,那心情,真的是欲哭无泪,屡教不改,油盐不进,大概只有当父母的人才能理解那种心情。
“不是垃圾,这是我的宝贝。”每次,我都会特意申明,还不忘双手护住宝贝,大声抗议,“这是我的宝贝,不许扔掉!”当然,也只有孩童时期的我们才能把什么都当作宝贝。
妈妈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看到我全然不顾灰尘泥土一把把垃圾抱在怀里的样子,连争辩的心情也没了,只是一个劲地皱眉。不知道是默许了,还只是缓兵之计,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偷偷扔掉。
实践证明,基本上是后者。
因为,没过几天,我想拿出宝贝来欣赏欣赏,把玩、把玩的时候,恁是让我寻遍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它们的踪迹。房间就只有这么点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它,不管我信不信,最后,我真的没有找到。
经过几次这样徒劳无功的寻找以后,我推断这事跟妈妈有关,也许,她早就把我的宝贝当垃圾扔了。
“可是,它们真的是我的宝贝,是我不辞辛苦,不怕脏,不怕累,从别人家的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有时还要脚尖手快才能得到,而且我还花了好多功夫把它们清洗干净呢。”我一边声嘶力竭地哭,一边义正词严地向妈妈控诉。
控诉几次以后,妈妈稍微有点收敛,但看到有些东西实在太脏、太破、太旧,也会命令我放到外面,不许带回家。
妈妈是一个爱干净近乎有点洁癖的女人,在别人眼中,我们家每天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家里的女主人一定是个勤劳的女人;在我们眼中,妈妈是一个患有强迫症的女人,哪怕地上有一根头发丝、一点纸屑,她都会要求自己把房间各个角落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一遍。
一个爱干净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怎么能容忍我大张旗鼓地把从别人沟渠里捡到的脏东西带回家。反正,小时候不讲卫生的我给妈妈的抱怨就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容不了我带“宝贝”回家,人家的妈妈可不干涉。
小玉的妈妈可没有阻止小玉带宝贝回家,所以,每次看到小玉能拿出几天前,甚至好几个星期以前拾荒得到的宝贝在我面前炫耀时,我是又羡慕又嫉妒,同时,也在心里不停地埋怨妈妈。
既然,我改变不了妈妈,那我只能改变我自己,不是不让我带宝贝回家吗,那我就偷偷往回带。后来,每次捡到宝贝,准备回家的时候,我都会藏在衣兜里,或者干脆躲着妈妈的视线,偷偷溜进家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地藏起来,藏到一个妈妈不易觉察的地方。
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妈妈不易觉察,结果,发展到后面,竟然变成我自己也没法觉察。因为没过多久,我想起我的宝贝,决定找来玩时,突然忘了藏到哪里,倒不是真的忘记,只是我去记忆中的地方找寻了好半天,都没发现,让我不由得质疑我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真不知道是延续了之前宝贝的命运——被妈妈扔掉,还是我根本就藏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连我自己都忘记。
以我多次跟妈妈斗智斗勇的经验,我觉得我的宝贝很有可能都重蹈之前的命运——被妈妈扔掉。我家就巴掌那么一点大,一张床,一个衣柜,其余地方空荡荡的,一眼就望到了头,宝贝能藏哪里去。
如此这般,拾荒而来的宝贝最后的归宿常常是:被我带回家没多久,就不知所踪,消失不见。
那时,我特别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箱子,最好还可以上锁,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宝贝们都收到箱子里,眼不见,心为静,妈妈看不到,宝贝也不会凭空消失。
妈妈为了安慰我,敷衍我说:“等你长大了,可以给你一个上锁的箱子。”
于是,我一直盼望着长大、长大,快长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已经上学,有一天,妈妈指着一个抽屉箱子对我说:“这个箱子以后就给你放东西,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当然,妈妈也给姐姐分配了一个同样的箱子。
听到这句话,我欣喜若狂,第一时间把拾荒捡到的宝贝们一股脑儿地放进了我的箱子里,还牢牢地上了锁,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得哼起小曲儿。
宝贝有了容身之处,我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它们的命运。只是后来,随着宝贝的增多,儿时拾荒得到的宝贝渐渐让位于其他,再后来,那些宝贝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其他。
或许,长大以后,拾荒得来的宝贝已不再珍贵,不过,那些关于拾荒的记忆却一直很珍贵,如同宝贝。
我也不知道我的拾荒生涯什么时候结束的,大概是小玉上学去了,我突然被抛弃,没有了拾荒伙伴,没人跟我发掘宝贝,分享宝贝,拾荒就少了许多乐趣。
况且,我这人胆子小,一个人也不敢乱走,在村子里还好,走到村外,对我来说绝对是一项挑战。村口那道高高筑起的“塘埂”,好像是一道禁门,上面写着四个大大的字——就此止步!
一方面因为我的胆子小,另一方面更多地缘于那些鬼怪传说,这就可以解释,我为什么总是主动求和的那一个,因为我根本就不敢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我怕!
村子里的鬼怪传说,一提及,浑身的汗毛似乎都要竖起来,不信,你听听!
彦子
2017年10月16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