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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痴

时间:2020-10-18 15:03:36    来源:
原创:咖啡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风起,细雨连绵,驱离了暑气,清凉依附着蝉鸣。独坐窗前,倦了,无暇聆听蝉声唱,无心感怀秋风起。
 
无趣中,忽想起了一个人。387年前的一个雪天,他打开门:哇,好一个大雪初霁,天地白茫茫。立即披衣秉烛,摇起轻舟,独往湖心亭赏雪。哪管寒气逼人,哪管无人相伴。
 
这个痴人就是张岱,赏雪,只是他癖好之一。他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
 
于是,千百年来,湖心亭看雪成了不朽,张岱的真趣和深情,令今人向往。
 
古今痴人自然远不止张岱一人。
 
“鹅是禽中豪杰,白如雪,洁如玉,一尘不染。”王羲之爱鹅成痴,特在兰亭辟了一口池塘,专门养鹅,命名“鹅池”。
 
陆羽有茶癖,爱茶成痴,与友相约喝茶,即使冰雪千里,虎狼当道,也挡不住他去赴朋友的茶会。
 
汪曾祺喜欢做饭,到了晚年,更喜亲自下厨。做饭,必亲去菜市场买菜,他说:“我不爱逛百货商场,却爱逛菜市,菜市更有生活气息一些。”
 
而我独爱书。
 
买书成瘾,一日无新书在路上,心中便觉怅然若失。偶有外出,无非书店。家中之书,摆满十几书橱,已无余地。近年来,更加发痴,竟迷上了经典名著的不同版本。最迷恋者有三部。其中《聊斋志异》藏有七个版本,《金瓶梅》藏有六个版本,而一部《红楼梦》便收藏了四十二个版本。
 
书多了,房子却无能力使它变大。只好将书橱摆了双层,继而堆于橱顶,藏于床下。某日,躺在地板上,上下左右地看,哭笑不得,孟子俯仰天地,我却俯仰皆书。
 
这就可怜了书架,肩负三重重担,也可怜了里层的书,难以见到天日。所以,我常会隔段日子,便对书做一次整理分类,这样可以再次看看每本书的样子,而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把里外层的书对调一下位置,免得它们怪我偏心,厚此薄彼。
 
书买回,若不看,则成了摆设,枉费了金钱与心力。因此,无论多忙,每天也要至少看两小时的书。为求高效,我独创一读书方法,这在前文中已有表述,即选择三四本书,每本看上一会儿,如此换了口味,增了兴趣,也减轻了疲惫,自然也提高了读书的效率。好在我虽年已渐老,记忆力似乎依然不减当年。
 
如偶有闲暇,兴致来了,我还会抄书。以前没钱买书时,曾经抄过整部《少年维特的烦恼》,还还抄过《平凡的世界》《围城》中自认为的精彩的部分。而如今,我抄的却是约百万字的《红楼梦》。
 
为此,理解我者不多。一位友人笑着回我,话语很含蓄:“唉,真是书虫.......”也有直白些的,摇头道:“不理解,难以理解......”还有更直白的:“多出去走走,多接触点实际生活,比读书强。读这些书用处不大,跟不上时代了......”
 
读书究竟有何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许,古代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苦读四书五经,期盼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倒是可以如此想。而今天,“黄金屋”、“颜如玉”更多只是读书者的意淫。深夜读着书,窗外一块金子砸进来,一张美女漂亮的脸蛋出现,这只是寓言和聊斋里的桥段。
 
百分之百的“为读书而读书”是不存在的,必然有所目的。如爱书的司马光,藏书有万卷,天天翻阅,几十年后却依然似全新,他对儿子说:“贾竖藏货贝,儒家惟此耳。”商人们爱收藏钱财货物,儒家所收藏的,只是这些书。书是知识分子吃饭的家伙,怎能不重视?
 
然而,非功利性读书,才可以真正地读出书中的味来。
 
诸如“南宋四大诗人”之一的尤袤,他藏书甚多,被称“尤书橱”,藏书不轻易借人,多年后,依然崭新如初。凡是他未读过的书,只要他得知书名,就要设法找来阅读,读后,不仅要做笔记,借来的还要抄录收藏。
 
读书真正的作用是什么?也被尤袤一语而道破。“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饥饿时读书可以当肉,寒冷时读书可以当裘衣,孤寂时读书可以当友,幽怨忧伤时读书,可以当作音乐。
 
爱书如此之痴,尤袤绝对是我的知音。
 
人生如痴又如何?癖,是对一事一物的痴迷,无关乎功名富贵,只关乎内心的欢喜。追随自己的本心,或读书涂墨,或养花种草,或弹琴写字,或品茶垂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地,种别的都不长,唯有种自己真心喜欢的,才会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袁宏道曾说:“世人但有殊癖,终生不易,便是名士”。我自然不能成为名士,只是觉得,有爱好的人,才会珍重生活,才会有颗不会衰老的灵魂。
 
很希望,有这样的一个房子,一个露台一丛花,一张长椅一杯茶,一个下午,一片阳光,一阵微风,手持本书,痴痴地听时光静静流逝......
 
也许,这只是一份孤独的痴,但又有何妨?
 
庄子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孤独不同于寂寞,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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