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运芳
阳光还没有消散，六月的热风扑在脸上，汗水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有了一点凉意。
路边卖菜的老人家守着半下午后新摘来的蔬菜和瓜果，翘首等待着最后一波下班回家的顾客。
每次从他们跟前走过，总会被他们的面孔所吸引，那些被太阳灼烧成黑黄色或古铜色的脸，有大地赋予的谦卑，但也比乡下人多了一丝狡黠。这些来自城郊的菜农，在市场经济的浪潮里，尽量为自己争取着最大的收益。
我想起了乡下那些老人。今天上午下乡走了一遭，扶贫走访，浣溪的梅林村。因为学校里人手不足，年后其中四户贫困户安排给我结对帮扶。三个月前，我对梅林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那些诗情画意的地名里，到了这里之后，才看到了诗意背后的真实。
大概因为精力不济，我的脑海里只记住了吉川那几户人家，每每想起，都倍感亲切。梅林村这几户走了几次，有两个还没打过照面呢，也没能完全记下他们的名字。这回过去时，在村部见到了一个帮扶对象，五保户，跟我说他养在山坳里的小鸡上次下暴雨被冲了。老人家七十了，一个儿子有严重的精神问题，生活不能自理，家庭遭际堪伤。看着老人家黧黑的脸庞，听着他仿佛自言自语的絮叨，心里充满了无奈。好在国家扶贫政策好，有政府出力，给他父子建了安置房，打了水井，村里发展蜜柚产业，他也种了一些。他带我们看门前的柚子树，已经开始挂果了。他把藏在树叶底下的青色的小柚子指给我们看，难得地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听一个朋友说起某年有一回因某事去某个村里，看到那里的路修得十分宽敞。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问我。不等我回答，他就告诉我说，因为那里有上面的领导蹲点，给的帮扶资金多，基础设施建得相当好，别的村一听说这个村，都是无限的羡慕啊！村里有一个某权力部门的领导，八米宽的路直接通到他家的别墅，巨大的院子里还有篮球场……我听着别人的故事，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个豪宅，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些被生活灌满了愁苦的脸庞，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惊讶，但却没有。
这种现象，在中国实在是见怪不怪了吧。
天空很蓝，我睁着疲倦的眼睛望向头顶飘过的白云，还有绿得出奇的树叶，是枫树。
我想起了我的奶奶，还有南塘的那些老人家，甚至是自己。困顿迷茫的时候，总会不停地追问自己:
一个人的价值到底体现在哪里？是身体康健，收入丰厚，还是位高权重，万人景仰，抑或是甘于清贫，坚守信仰？怎样的人生才不算虚度？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要鱼还是要熊掌，这个时代人们的答案可能和孟子的大不相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