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性格 美丽的心灵
读阿•托尔斯泰的短篇小说
《俄罗斯性格》
◎张文郁
作者介绍
张文郁，1934年生，山西原平人，1957年北京俄语学院研究生班毕业，分配到山西大学外语系任教，现为山西大学外语学院教授。2006年荣获中国翻译协会资深翻译家荣誉证书。
推荐词
《俄罗斯性格》是俄罗斯著名作家阿•托尔斯泰于1944年创作的一篇优秀之作。这篇小说发表后，对当时在前线的苏军官兵及后方的苏联人民为神圣的反法西斯战争而英勇战斗起了巨大的鼓舞作用。
短篇小说《俄罗斯性格》是俄罗斯著名作家阿•托尔斯泰于1944年创作的一篇优秀之作。这篇小说发表后，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对当时在前线的苏军官兵及后方的苏联人民为神圣的反法西斯战争而英勇战斗起了巨大的鼓舞作用。当时战士们纷纷给作者写信，讲述这篇作品在他们战斗及生活中的影响，甚至宣誓要把法西斯匪徒消灭干净，直至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止。其中有一位叫阿尔佐夫的上士给阿•托尔斯泰写信说：“读着您写的短篇小说《俄罗斯性格》，我哭了。我们有多么出色的人哪！……这一切都可以用几个词来形容——苏联人民是好样的，是勇士一样的人，热爱人民的人，有艺术修养的人。正如马克思形容公社社员那样，有了这样的人民，可以向‘太空发动攻势’。”(1)
阿•托尔斯泰出生于一个贵族的伯爵家庭，先祖是彼得大帝的勋臣，父亲是世袭贵族。阿•托尔斯泰生于1883年，中学毕业后，进彼得堡工学院机械系学习，1907年他踏上文坛，在创作道路上经历过从象征主义转向批判现实主义、再走上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重大转折，曾一度由于不理解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1918年他出亡国外，侨居巴黎，1921年迁居柏林，此时，他与高尔基多次接触，在其影响下，开始对社会主义祖国有了新的认识，1923年，决然与白俄流亡者决裂，返回祖国。
阿•托尔斯泰从1907年踏上文坛，到1945年逝世，创作生活持续了三十八年，据不完全统计，他一生创作了十部长篇巨作，十四部中篇小说，近百篇短篇小说，二十部戏剧电影作品，两部诗集，上百篇政论及文艺评论，还不包括他根据外国作家作品改编的剧本及收集整理的俄罗斯民间故事童话等。
尤其是他创作的不朽传世名著《苦难的历程》三部曲及长篇小说《彼得大帝》和剧本《伊万雷帝》丰富了世界文学宝库，为作者博得了世界声誉。阿•托尔斯泰是继高尔基之后苏联文学界的元老，而且在老一代作家中声誉最高、成就最大。
在卫国战争中，他写下了七十多篇政论文章和数十篇以《伊凡•苏达列夫的故事》为总标题的短篇小说集。他的文章和小说充满了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和对法西斯匪徒的刻骨仇恨，有力地鼓舞了苏联军民与法西斯匪徒的英勇斗争。《俄罗斯性格》亦是《伊凡，苏达列夫的故事》中的一篇。阿•托尔斯泰是在1944年从《红星报》列缅卡尔波夫中校那里听到的一个十分动人的故事，他根据这个故事创作了震撼人心的短篇小说《俄罗斯性格》。
《俄罗斯性格》的情节并不复杂，字数也不过只有六千，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也没有奇异跌宕的结构，但是小说却感人至深，动人肺腑。作者在小说一开头就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俄罗斯性格”这一主题：“俄罗斯性格！这个题目对一个篇幅不长的短篇小说来说，未免过于庞大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而我正是想和你们谈谈俄罗斯性格呢。”
以数千字的篇幅容纳这么一个大问题，确实是很不容易的，然而，阿•托尔斯泰以其对时代精神的理解，特别是在长期战争年代他亲临战场、耳听目睹了千百个英雄人物的事迹，以其高度的艺术概括，写出了发人深省的《俄罗斯性格》。
究竟什么是“俄罗斯性格”呢？作者通过人物的塑造、细节的描写、内心活动的揭示来展现出真正的俄罗斯性格。作者在小说中塑造了四个人物，而以德里莫夫和卡佳这两个人物为最主要。伊戈尔•德里莫夫是这一短篇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战前，他是“伏尔加河岸一个乡村的集体农庄庄员”，他尊重父母，热爱未婚妻，是一个“品德优秀、生活严谨的人”，战争爆发后，他和苏联其他青年一样，走上了前线，虽然他也“佩戴金星勋章，并且半个胸脯挂满了奖章”，但是，“关于讲到战功的事，他并不喜欢夸夸其谈”，他以“强壮的体魄和英俊的面容而出众”，当他从坦克的炮塔中爬出来的时候，人们会“看得非常出神，而且羡慕不已，简直是尊战神”。作者通过这些细节的描述，在小说一开始就给读者刻画出一个英武勇敢的年轻战士形象。接着作者通过一次激战的叙述，将德里莫夫的英武形象具体化了，使我们看到他是怎样勇敢无畏地抗击着法西斯匪徒。不幸的是，就在这次激战中他身负重伤，尽管他活了下来，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面目已经全非，变成了“丑八怪”，连递给他一面小镜子的女护士看到之后，也转过身去，哭了起来。面对这一现实，伊戈尔•德里莫夫并没有丧失生活的勇气，他甚至说：“经常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呢”，“这个样子是可以活下去的”，于是他找到将军，请求批准回到团队里去，坚决要求重上前线。作者通过这一段的描写，更加深刻地揭示了德里莫夫的高尚情操，尽管他成了残废，“英俊的面容”变成了“丑八怪”，但是他怀着对祖国和人民的爱和对敌人的恨，毅然不顾自身的不幸，要求重上前线，这种倔强的性格也正是典型的俄罗斯性格。作者写到这里并没有停笔，而是进一步挖掘他那美的心灵。接着小说描写主人翁德里莫夫在返回部队前获得了二十天的假期，“为了完全恢复健康”，同时，因为离家已有三年，他打算利用假期回家去探望一下父母和未婚妻。当他来到家乡，从窗外看到年迈的母亲，他不忍心“让她受惊，绝不能让她那张年老的脸绝望地战栗起来”，于是他假托战友的名义来代替自己回家探亲，他这样做，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见亲人不能相认，见未婚妻不能亲吻，为的是不让双亲伤心，不愿给未婚妻带来不幸。特别是当未婚妻看到他之后，“仿佛像有人向她的前胸轻轻击了一拳似的，她向后退了几步，心里感到害怕”，他立即决定提前离家，而且“为了不再看见她那可爱的脸上有对自己丑相的反应”，他“再没有抬起头来去看卡佳”。尽管“他感到非常沮丧苦恼的是这里发生的一切”，但他毅然决定：“至于卡佳呢，这根扎在心中的刺他会从心里拔掉的。”德里莫夫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痛苦，为了不给未婚妻带来不幸，做出果断的决定，这样的性格是何等的倔强，这样的情操何等的高尚，这样的心灵又是何等的美丽，这也是只有具有共产主义道德、经过战争的锤炼的战士才能够做得到。
但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我们再看看作者在这篇小说中塑造的另一个人物——卡佳。作家阿•托尔斯泰在描绘卡佳这个人物时，使用的笔墨不多，但却在读者面前树立起一个忠于爱情的高大形象。卡佳未出场前，就通过德里莫夫的口说出：“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既然她说了她要等我，那一定会等我回去的，即使我只留下了一条腿，她也会等着的。”这两句话已然说明了卡佳是个忠于爱情的少女，及至她听说有人带来未婚夫的问候，她急急忙忙跑来了，而且对来人（她不知道来者是谁）说：“我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他……”及至后来知道了那个“丑八怪”就是自己的未婚夫时，她毫不犹豫地伴随着德里莫夫的母亲来到部队。卡佳这一人物的性格、精神境界，是通过小说的最后一段对话来体现的：
“卡佳，”他说，“卡佳，你干吗也来了呢？你答应等待的是过去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伊戈尔，我决定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永远忠实地爱你……别让我离开你……”
卡佳的这种倔强的性格、美丽的心灵不正是典型的俄罗斯性格吗？当然，在描述卡佳形象时，作者借德里莫夫的战友（也是故事的叙述者）的口对卡佳外形的美作了一番表述，说她总是这样一副神情：“容光焕发、温柔可爱、愉快活泼、美丽善良。当她一走进来，整个小屋里就充满了金色的光辉……”他还讲到：“说老实话，也许别的什么地方还有漂亮的姑娘，但绝不会像她这样的美，而且我个人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是的，阿•托尔斯泰塑造的卡佳这一形象是美的，但主要的不是外形的美，而是她内心的美，心灵的美。
阿•托尔斯泰在这篇小说中通过人物的塑造、细节的描写，将“俄罗斯性格”的深刻内涵揭示了出来，也正是作者在小说结尾所讲的：“是的，这就是俄罗斯性格！看来，一个人是平凡的，但是，当严峻的灾难降临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产生一种伟大的力量，这就是人的心灵的美。”作家这样首尾呼应的叙述更加突出了主题，深化了主题，使读者久久难忘。
读了《俄罗斯性格》这样的作品，我们的心灵无疑也会受到一种震撼，受到一次净化。短篇小说《俄罗斯性格》对后人的思想、创作，无疑是很有启示的。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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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见《一个伯爵的历程》一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发表于《名作欣赏》2001年第2期：倔强的性格美丽的心灵——读阿•托尔斯泰的短篇小说《俄罗斯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