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古村赵里河(三章)
刘俊鹰
桃花谷
花开,花落,几度春。我来与不来,你都兀自流光溢彩。
惊蜇蹒跚走过,撒下点点春光,稀释冬的余威,你从春梦中醒来。
山桃花领跑在春路上,粉墨登场,把春的大旗竖在高岗。深闺春早,芳容已露。静谧,花香,惠风,暖阳,把峡谷僻壤塞得满满当当。
莫道春归遥无期,古村桃花总有时。朵朵菊花,漫山竞放;繁星点点,坠落山涧;春日残雪,妆点峁梁。还是天女散下情丝衷肠?
白云缥缈,踟蹰不前。红霞逍遥,静立山腰。羊群悠然,信步草甸。
粉红的诗句压弯枝头,亮白的华章写满山坡。色彩渐欲迷人眼,异香醉人难迈脚。这醉人的桃花园,可否允我穿越千年,邀来陶公把酒言欢,流连忘返?人面,桃花,自在怡然。
是仙女抖落的丝带,凌悬于桃花谷山腰,桃花羞涩,印满缠绵,春意幽深,极尽蜿蜒。
又是银蛇狂舞,舞动大山的畅想,桃花的春情。
从羊肠小道的瘦弱到平坦宽阔的丰满,你长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壁挂公路,在时空中,在古今里,在山里山外,穿梭,连绵,通联。
长脸,嘴鼻眼,桃花谷崖壁上,幻化人头形状,似扑克牌里国王模样。
有说你是痴情的仙,岁岁年年,只为等待桃花一现的绚烂。
有说你是护花将军,冬去春来,只为守候花开的轮回。
是神,是仙,公道自在百姓中间。
蛇尚酣睡,飞鸟迟滞;阳光溜进崖缝,摇动松鼠长尾,请出桃花谷的功臣。
村边的黄河
古栈道,枕着涛声,陶醉在遥远的黄河谣里。走来情侣,氤氲着时代光阴,把纤夫的爱恋回味。
古漕运的沧桑,随风化的岩石逐流而去。大禹王的足迹,在潮起潮落的音符里回响。
古村,搂起前世今生,已然而眠。野渡,无人。黄沙,尘起。那千年萦怀的一梦,随风飘远。一行白鹭,两岸逡巡;颗颗翠鸣,穿云入山,余音缭绕;溅落河心,随波逐浪。
那年那月:黄河水,浑黄;父辈的脸色,浑黄;日头,山头,老牛,也是浑黄的。
甚至,老人的俗言梦语也是浑黄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今,清凌凌的黄河水,泛着远古的旧梦,面对来来往往的过客,自言自语。
古村赵里河
山风,河风,涂刷着古村,年年岁岁。
赵里河的古,古在老屋,老树,古在与黄河比久长,与日月较上下。
槐树,柿树…,虬枝,盘旋,挣扎着父辈身上的青筋。一条条树根,一具具龙头,风化着父亲袒胸露背的包浆,凝固着母亲绵里藏针的倔强。
树下。老黄牛兀自安卧,把“虬龙负熊”的图腾一遍遍反刍。牛铃,摇落春光,碰上石板路,叮当脆响。
曾经,父辈们蹲在树下,端起一碗碗光景,与两岸青山对饮农家苦乐,与艄公对唱船工号子。
碗里,飘着母亲的唠叨,儿女的哭闹。有时也落满青烟,河风,和大山的阴影。
每个老屋,攒满旧时光,还有满腹的心事,等待远走的归人。
青砖累累,托起老房老窑不老的灵魂。轻抚老院墙,我要擦落他淡淡的忧伤,扶起他当年英姿飒爽的气场。指缝间,温热的过往已在指尖荡漾。
我看到,青砖上密密麻麻的坑洼,沾满蝉鸣,涛声,还有,远去的笑声。
老石磨,还咬合着陈年旧事,回味着人欢马叫的图腾。石杵,风箱,木耧…,还沉浸在刀耕火种的岁月,难以唤醒。
老纺车,残留着岁月的丝线,缠绕起母亲曾经的哀愁,在寂寞里飘摇。
“耕读传家”的古训,蜷缩在忽明忽暗的角落,难以自圆其说。
村里村外,埋没千年的故事,撑破地表,欲一吐为快。哪个世纪的石块,还嵌刻着古老传说?哪个朝代的往事,还留下太多叹息?古道,瘦马,刀光,剑影,仍在沟沟坎坎里飘摇。
欢唱的黄河水,绚丽的山桃花,明清古村落,喧闹了赵里河的春天。黄河水,滋润了赵里河的心;山桃花,梳妆了赵里河的身;古村落,强壮了赵里河的筋。
公路通了,桃花开了;黄河清了,游子归了。赵里河,沐浴在明媚的浪漫里,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