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辽河，别让我的背包进水
题记：我要去上游找丢在下游的人
1陈词作品
我在船头痛饮辽河。酒碗空了，两岸的小人国就重新加满。团圆来了，我不停地变换敬酒的姿势，一会敬父母一会敬玩伴，一会敬我全寨的亲人。我摇晃着抱紧他们，抱不紧河底的大鱼。我知道，辽河把我灌醉了。
我在外学会的酒令全乱套了，酒碗一端像喝世界最后一碗。我咬牙不闭上双眼，但眼里流出的七彩把辽河还是弄花了，河流流得像牛吃草，像我倒下笔画一幅版画。水鸟吱吱来了，像一把解酒的药片。我的嘴给心做人工呼吸，我的心给手传递钥匙，我的钥匙给门钻探嘹亮。我没有听到北方大地，父母的嗓门失传了吗。我离岸的双脚来不及穿上草鞋，就朴噜噜飞到我的家，一尾对虾摇摆耳朵湖。湖小到那般碧蓝，深深闪着信任。耳朵湖能听见我背包仅剩的水草和荷花，我带回的金梭仅讨好父亲的下巴就够了。那么我的梦是依着辽河画一幅尽量不留白的水彩。
山不在高，小人越多，回忆越甜。待我走近小人国高到天上，我诗意地落到小人国的肩膀上，把所有的鸟鸣盖上。我的笔画出龙的辽河，在白帆的顶端飞流直下。我被裹挟而起，在家门口摔成一只昆虫，一点也不难为情的抖落翅膀的露珠。我找到了吟唱北方大地的舞台，站满旁观者，衣襟暗自消音。我要取经秦腔，站在船头吟大河东流。太阳落就落，百鸟归就归，我要去上游找丢在下游的人，妈妈教我一首歌。
我把歌的根留在路上，辽河把一头雾压在头顶。我只有不停地唱，手持一盏灯，照亮回望，重拾回音儿，我把自己游成一尾鱼苗。我在松软的两岸弹响底线，我在小人国的月光下守夜辽河。鸟群把我的拜谒传播，星星像我的爱落一颗眨次眼，这些草木之眼会助我找到好声音之源吗，有时我突然想回到船头，把自己重新灌醉。
2陈词作品
上游列满待发的船，男儿泪加油。
雨极像暗喻，把天大地大，把岸柳和房檐的哭泣，不紧不慢地点射，伞开不败的忧巷。船把脸擦净，雨沙沙沙，岸把双眼一黑，木船用桅杆捣碎打滑的辽河。
走吧，才刚出发，能有多少秘密。单薄的着装更适合在前半程改当翅膀，飞啊飞，越轻越美梦的码头越繁华似锦。红尘滚滚看三千尘埃情书扭曲。青山遮不住，人心换仰望。归来吧归来的人，枕着船头睡不着，枕着船尾独思量：故事不多，谱不出一首歌，像雨的坏脾气，雨来，人抱着人，天晴，一张张错位，调包丰乳肥臀。啊漫漫的旅程，脚尖笑，脚后根一声叹息，辽河之水多含泪，手机声声命运交响。小人国长大了，第一首歌唱什么起什么调，下游在哪儿。
所有的字，写剩下的，就用省略号省了，爱省了断章取义。由低到高，吻别，泪泡雨。由高到低，在无人的街，吻，雨泡泪。着落时，所有的液体，泪雨辽河，面临人间蒸发。一走一过，深深的蓝，背后的一群矮人，多想能在一起抱抱。像抱紧了稀缺的爱。我发现，一走一过，我双脚再不落地，悬在半空就不好办了，以为回来早了，船把父母的歌和歌者和传人一船运走了，剩下我的嘶哑，没等唱就疼。我一心想把在远方挣到手的金歌银曲放大一下，给父母展展，就来到上游，我左一口盐，右一口糖，第三口是酒，想跟长江黄河借秦腔，想把辽河孤注一掷。
北方大地之歌好像没熄。帆行站，鸟站行，风吹稻花，都要熬夜。我不理解，我一走一过，你们都不错的，一模样的不错。为什么要一步一脚印跟我息息相关。
我猛灌一碗辽河，当我醒时，船摇晃，太极太阳。
3陈词作品
上游寒，走马观花留皮毛，持家万年心已伤。五月泛舟辽河，眼泪举高乳汁。最淡的雾硕大的露水在闪亮，父母的脸在为谁留恋。船舱收藏遥望天边的双眼，小人国一撤兵，永恒的双眼早已被激流索走，无人得见浪尖上有无残忍。懂水性的人不愿在码头谈心，非懂的绕道来采风，与某人相会。辽河流蜜时，邂逅灾情。
父母去了哪，一首歌何时降调。辽河告诉我。
我找不到原来的辽河之岸，岸边那个小丑孩儿，小人国把他掠了吗。
我在深夜沿着长堤慢慢找，无有相遇的奇美。隐约听到“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快快找的人变慢了，没找到。找到又藏到原处。
魔变，辽河的船，船下的水，水下的鱼族，鱼族恋爱的森草，一走一过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我想抄袭我中学时写给同桌的情书，却只记得那一张绿格的一页纸写满也就一百字的田字格。我们至今，在田字格的辽河里，游得好人好德。
要走了，不舍的我，仅喜欢陪着星星给辽河一颗颗捏酒窝。一闪一个，灭了再捏。月亮被捏烦了，就把双眼一闭，留一条缝，很多的物事就淡淡地被誊写过一遍，版画是，国画是，第一首歌是，是，是各有天涯。
我的辽河，一走一过，用眼角夹我，以为我千山万水走遍，有段细节大号叫中国。辽河是我的序，就假如我翱次宇宙，外星人予我一只神舟，我也会约上您，我的辽河，在父母之怀浪遏飞舟，把无词的曲子付给月光下的鸟群，把拉风交给麦田，稻草人手心握着一颗星，小人国合唱“我要我要找到父母”。船起舞辽河。
一走一过我把中年的双脚换上了舒适的浪牌。我把航海图揉进茶的品位。
我停停走走，难抵下游。等我的是浪花，落叶是我扮嫩的嗓门。有多少水鸟，一飞成灰。灰飞中，我不敢喊父母，我把歌挂在帆上吧，又想我的画该替风打个样，假如我要我要的回回首，有一只、有一笔，有一嗓，一声叹息我爱风过耳，我想无中取有，有中取绵绵情歌。
慢点辽河，别让我的背包进水。
（2017-5-15于沈阳鑫丰国际）
作者简介
陈词，本名陈驰
辽宁广播电视台电视剧编剧、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