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今天继续写菜，因为，吃了几十年的饭和菜，有得写。
那一年去周庄，我们在一家餐馆里吃饭，在店员推荐下，我们点了当地最有名的万三蹄、桂花糯米藕，同时有一道菜，外婆菜。
外婆菜？这菜名有点不明所以，我问是什么菜。
店员说，很好吃的，很下饭。
于是就点了它。至少，它有一个很有亲切感的名字，外婆菜。
端上来的，是一盘有点酸有点甜的咸菜。和我小时候吃过的母亲做的腌腊菜差不多，只是更甜一些。江浙一带的人爱把糖当作很重要的调料的，几乎所有的菜里都放糖。以前我很抵触，现在，我做菜时也会放一点糖，提味提鲜。
但那有点甜的咸菜，当时真的令我有点小小的失望，虽然它是真的很下饭。
我承认我当时是被它的名字所吸引。
外婆菜，故名思义，就是外婆做的菜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外婆做的菜很好吃，春节去外婆家拜年，她在后厨可以做出满满一大桌的菜来，不过那时候的我只顾着和表姐表弟们玩，对吃什么并不在意。
我比较清晰地记得的，是一碗炖得酥烂的甜甜的莲子汤，那真的是再美好不过的宵夜。以及，当我在年后的其他日子去外婆家时，她给我煮的腊肉鸡蛋面。
到现在，我在有闲有心情的时候，会给自己做一碗这样的面条。
把肥瘦相间的腊肉切成薄薄的片，姜蒜切丝，鸡蛋完完整整地磕到碗里，葱花备好。
往锅里倒一点点油，将姜蒜倒入，然后将腊肉放到锅里，很快它们就变成透明的微微卷曲的片片，此时注入清水。
当锅沿的水开始冒细小的泡时，将鸡蛋轻轻地倒到锅里。
水开始沸腾，蛋清凝成蛋白，此时把面条放到锅里。
稍稍把一点盐，倒一点生抽，一点醋，在起锅时再放一把葱花。
一碗香气四溢、味道鲜美的腊肉鸡蛋肉就做好了。
因为有腊肉的油气，面汤呈乳白色，上面飘着油花，十分诱人。
腊肉咸香不油腻，咬一口，颊齿生香。
外婆煮的荷包蛋从来不破，在面汤里洁白如栀子花，轻轻咬一口，看到有溏心，赶紧把那黄色的溏心吸到嘴里，满满的幸福感从舌尖弥漫到心里。
她给我盛到碗里的腊片肉和荷包蛋总是最多，且埋在面条底下，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的表弟们一边吃一边会看我的碗，大概内心有小小的不满：）
外婆去世很多年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她的慈祥的面容，她因为缠过足走路时一拐一拐的身影。她每每见了我来就开心地笑，然后一拐一拐地去鸡窝里捡母鸡刚生的热呼呼的蛋，然后给我煮一碗令我回味至今的腊肉鸡蛋面。
其实，很多人对自己外婆的记忆，都与食物有关。
我有一个同事，我一直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艺女青年，没想到有一次我们聚会，她给我们做了一道水煮鱼，那地道的麻辣鲜香，真的令人惊艳。她告诉我们，她的外婆是重庆人，所以这道菜是她外婆的家传菜。再后来她去了北京，再后来听说她开了一家专卖川渝美食的网店。
还有一个朋友，说她外婆特别会过日子，当年，在她小的时候，外婆会从菜场捡回来人家扔掉的大蒜根须，泡在水里，细细地清洗，再切碎，和着咸菜或者豆豉一起炒，味道极好，特别下饭。
这样一道在视觉有黑白相间之美，材料清简，且有回味的菜，不做已有三十年。她说，自己不好意思去菜场捡大蒜根须，有时买回来一大把大蒜，看到根须上的泥巴，不耐烦像外婆那样去洗，终究是没再尝试。
这道外婆菜，倒是和我在周庄吃的外婆菜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以往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婆作为家里主中馈的人，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是一种本能，同时也要考虑孙辈们的口味，她们倾自己之所有，用最巧的心思，最高超的厨艺，做出一道道外婆菜，能流传下来的，不仅仅是记忆里的美味，而且是外婆的那份用心。
我自己应该算是做菜还可以的，但我的女儿对此并不认同。有一次，聊到此话题，她毫不掩饰地对我说，家家做的菜比你做的好吃。
为什么？我问她。
她直接给出答案：家家做菜比你用心。
我竟无言以对，算是默认。
我母亲确实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她确实在饮食上比我用心，耐得烦。所以，我女儿记忆里的外婆菜应该有一个长长的单子。不过我们一致推崇的是她做的天门蒸菜，直到现在，过年的时候，蒸菜还是由她来做，我只打打下手。希望母亲身体健康，我愿意一直给她打下手。
其实，关于外婆菜，有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地想，将来，当我也当了外婆，我会给我的外孙们留下一道怎样的令他们忘不了的外婆菜呢。
为此，我得多做菜，且用心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