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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雪那个年

时间:2020-10-18 16:33:57    来源:
又快过年了。年过花甲的我记忆里窖藏着各式各样的“年”,每一个“年”有每一个年的滋味。在那些色彩斑驳的“年”中,有一年过的“年”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它好像是岁月走到那里,在我的年轮上刻下了一道滴血的痕迹——
 
一九八五年,我大孩子刚两岁多一点,我生活在外地。父母每次来信都说:“你孩子小,腿脚也不方便,这两年就别回来了。”我也就借坡下驴的一直没有回去过。这一年,丈夫承包了他们医院的心电图室,家里家外都挺忙碌的。一年下来多挣了一千五六百块钱,一家三口欢天喜地的准备过个好年。进了腊月,赶着周天把房子用涂料粉刷了一遍,不大的房间焕然一新;接着拆洗被褥,那时家里还没有洗衣机呢,反正年轻有的是力气。被里、被罩、床单子、窗帘泡一大洗衣盆,坐到那儿“咵咵”的用洗衣板一会儿就搓出来了;接着东跑西颠地给老的小的、大人孩子买吃的、穿的、置办年货。这人嘚瑟得大发劲就乐极生悲了。眼看快放假了,一天中午下班时,收发室的师傅递给我一封信。信是妹妹写的。信上说:咱爸咱妈现在都住在大哥家里。(当时我父母俩人生活在鹤岗,大哥和妹妹在大庆,二哥和我在邯郸。)咱爸得了食道癌,快八个月了,先后去了上海、北京、哈尔滨等地治疗过,现在已经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咱爸一直说你孩子小,不让妈和我们告诉你。”妹妹还说:“本来我打算给你拍封电报,咱爸说,还是给你姐写封信的好,介绍介绍情况别吓着她……”拿着信,不到三十岁的我懵了。又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信,不知怎么回到家中的。进门就抓住丈夫的领口边使劲地摇晃边发疯似地喊着:“你说,我爸咋能得这病呢?我爸咋能得这病呢?”是呀,我爸咋能得这病呢?他才56岁呀。个子高高的、体格壮壮、走起路来窟通窟通的,平时连个头疼脑热的都很少有,怎么就能得这病呢?过了一会儿,知道了前因后果的丈夫说:“你冷静点吧,吃五谷杂粮谁都可能得病啊,咱们赶紧买火车票是正事呀。”我这才醒过腔来,抹了把眼泪,得打起精神。到年根了火车票是真不好买呀,托门弄呛的买到了几张票,丈夫又找他们院长签的字,用两张红处方才开出两盒杜冷丁带着,把吃的年货都甩给了婆婆家里,锁上门、抱上儿子一家人和二哥踏上火车往家奔,赶到大哥家里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
 
爸爸人已经瘦得脱了相,思维还很清晰。老妈苍老了许多。从妈妈的嘴里知道了爸爸得病的前后经过——
 
当年三、四月份爸爸就觉得咽东西费劲也没当回事,拖到五月份到医院一检查说是食道癌,又到佳木斯的医院复诊,确定就是这个病了。爸爸准备到上海去治疗。领导给派了两个人,一个人护理爸爸,一个是上海人,专门管协调关系;还给带了一麻袋黄豆、一麻袋红小豆;说是上海人认这个。爸爸得病后始终瞒着妈妈,也没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和妈说:“我要到上海出差,你给我多预备些钱。”我妈就真以为他是出差呢,还说:“每次出差都是先支公家的钱花,拿家里的钱干啥呀?”爸爸也没解释就说“让你预备你就预备得了”。就这样,我爸和两位同事去了上海。说来也是凑巧,他们住到了大哥单位驻上海办事处的招待所里。大哥的同事到上海出差就住在爸爸房间的隔壁。回来就和大哥说:“我隔壁住着一个鹤岗粮食局到上海看病的半大老头,和你一个姓。”又把多大岁数、长啥样描述了一番。大哥开始也是有点不相信,跑到邮局往妈妈单位挂了个长途电话。电话那边妈妈说:你爸到上海出差了。大哥啥都明白了。连夜买票去了上海。父子俩见了面眼睛都潮湿了。大哥说:“爸呀,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家里人跟着,你让我这儿子咋当啊。”就这样,在爸爸单位的那位上海叔叔、还有和大哥一起下乡的上海、北京的知青战友们的帮助下,大哥领着爸爸先后到同济医院、协和医院确诊,几个专家都说是原发病灶在食道的中段没办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了。拿着专家们给的治疗方案到哈尔滨肿瘤医院进行化疗。没办法再瞒着妈妈,为了方便爸爸治病,爸爸单位和妈妈单位协商,把我妈暂时借调到爸爸单位专门护理他。那段时间爸妈住在哈尔滨二叔家里。从春天到夏天、夏天到深秋,妈妈和兄妹们陪着爸爸奔波往返于各大城市、各大医院的看病路上,生活在怀有希望和失望的交替之中。开始时,爸爸调整心态、配合治疗、每天还练气功。后来日渐消瘦、慢慢的就体力不支了。到了下第一场雪时就有些撑不住了。大哥将爸妈接到了他们家,住进了单位的职工医院。白天由妈妈护理,夜里由上了一天班的大哥护理。进了腊月爸爸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得输血,要不撑不过去年。”大哥找来了七八个哥们,爸爸输了他们其中五个人的血,妈妈挨个感激了人家,说这是钱也买不来的情分......
 
望着瘦骨嶙峋的爸爸,我不知说啥好,忍住泪水用热毛巾给爸爸擦着脸和手臂,病房里暖气给得太足了,爸爸总觉得燥得慌,得不时地用棉签蘸着水给他擦嘴唇、牙齿、鼻孔。爸爸用他那被针扎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抓着我说:“你伺候的好,白天在这儿陪着我吧。”我忙不迭地说“好,好。”
 
大年初一爸爸吃了三、四个饺子,看着大哥、二哥跪在床边给他磕头,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转身赶紧躲到走廊的角落里任泪水恣意横流......
 
大年初二,老爸的身体开始从一阵一阵的疼痛变为不间断的剧痛,医院里允许六个小时打一针止疼药,带的那两盒杜冷丁还真派上了用场,都这时候了还管啥副作用哦,疼了就打上一支缓解缓解,全家人瞅着他心里还能舒服些。爸爸说想吃橘子了,当时在东北冬天里想吃新鲜的梨、苹果都少,南边的水果运到这儿就都冻了,根本买不到新鲜的橘子。妹妹托人到哈尔滨一个特供的暖库里好不容易买到了几斤,他也只吃下了多半个就再也不想吃了。白天他精神好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还能断断续续地说会儿话。记得他跟我说:“小孩子呀就像小树一样,边长得边咔嚓......结了婚的人就都是两层父母了,女婿是个老实人,也要好好待人家的父母......”我那时心里乱遭遭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几年以后我公公也得了重病时,我才觉出深意来。
 
初四、初五,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亲戚们都陆续从各地赶来了。爸爸坐了起来,比平常还多吃了两口饭,气色也好了许多,望着到齐了的弟弟妹妹们说:“你们都能来,大哥挺高兴......”又唠叨着说我大哥和妹妹都入了党;我二叔家的堂弟也当了海军;孩子们不能再受成分的影响了;只要肯吃苦上进都能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好像这个家族的兴旺就在眼前似的。隔着围着爸爸的长辈们,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泪水......
 
初五那天午后下了一场大雪。走在去医院的路上风搅着雪片让人睁不开眼睛。雪飘飘簌簌不停地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晚上我爸他走了,我满打满算伺候了他不到五天;他就这么走了;他这辈子,我们兄妹几个都没有来得及给他过过一个生日......
 
在漫天的大雪中,亲人们送他去了远方.......
 
按照妈妈的意愿给爸爸烧完头七我们再各自回家。一天中午吃完饭忙乎着洗碗刷筷,等收拾停当了才发现妈妈不见了。等一会儿还没回来,全家大小慌了神,楼上楼下一通找也没找着,正商量咋办呢,妈妈满身是雪地开门进来了,两眼怔怔地拎着个饭盒。大伙边七手八脚地给她拍打身上的雪花边问她去哪儿了?缓了一会儿她才说:“我给你爸送饭去了,到了病房一看,那床上换成别人,我就回来了。”瞬间屋里没人吱声了,接着是一片起伏的抽泣......
 
父亲走后的三十多年里,每到过年前后或大雪飘落时分,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躺在病床上和我说话的样子;潜藏在心底深处、岁月抹不去的那份愧疚和无法弥补的亏欠交织着、缠绕着......我感念他在生命最后的几天里能让我来陪伴他;感念他的那种安慰、那种成全。
 
在父亲走后的三十多年里,我心里始终对大哥怀着一份特别的敬重。
 
姚丽丽。1958年出生。退休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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