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写 春 联
文/李兴柏（辽宁）
老家年俗讲究“二十四，写大字”。这里的“大字”指的就是春联，也叫对联、对子，是地地道道的对偶文学，借鉴了古诗文中的对仗，是我国特有的文学形式。每到年根儿底，看见大街小巷摆出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春联出售时，不禁想起了我与春联的旧事。
“有钱没钱，贴联过年。”贴春联是过年的一个文化符号，图的就是喜庆和吉祥。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读小学时，家住农村，腊月“二十三”一过，父亲便到供销社去买红纸，回到家用刀裁好，请当小学教师的本家大哥抽空写春联。腊月二十九取回后，便马不停蹄地打糨子。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抹在春联后面的糨子一到屋外就会冻结，必须快速准确贴好。而贴春联前，要撕掉旧春联，我一点儿一点儿地把旧春联撕净。父亲往春联上刷糨子，我左手拎春联，右手拿笤帚，分好上下联马上贴住，用笤帚上下一扫，左右再补，平平展展的春联就贴好了。为贴结实，使用双手上下按一遍，唯恐被风吹掉。小时候喜欢贴春联，虽然当时对春联的内容含义不知一二，但是贴上对联的房子，就像穿上一身崭新的服装，给人一种红红火火，吉祥如意的感觉。
我从小就爱写毛笔字，我以为字写在纸上才像人通了地气，不在纸上的字，就像漂浮在真空里的植物，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1975年，我当时在农村大队（相对于现在的村委会）工作。春节临近，老百姓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而当时还没有卖春联的。在大队工作的人员中，数我的毛笔字写的最好。于是，我便成了村里人的“先生”，忙得不亦乐乎。先将大张的红纸裁成宽窄略有变化的一组一组的红纸，然后倒墨挥笔，写上“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等等，全是从毛主席诗词中摘抄的佳句。
那时报刊少，而报纸上的副刊基本没有刊登春联的，无从借鉴，也无从寻找样子。为了省事儿，也就只有照抄毛主席的诗词的名句了。不少家的大门屋门都能尽显我那幼稚的墨迹，有些小小成就感，虽不是十分工整，但也乐在其中。
1982年，我正在一家区属企业上班，这时的报刊还行，一进腊月，不管主流媒体还是专业报刊，都会发表几组新春联。有的媒体副刊期期发表春联，有的杂志也敢用一个页码推介新春联，绝不是“豆腐块”。当时较为时兴的“天赠岁月人赠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人寿年丰家家乐，国泰民安处处春”，“喜看三春花千树，笑饮丰年酒一杯”等。
工作之余的舞文弄墨，使我一到“小年”，邻居们都会纷纷拿来红纸，找我写对联。我常常利用休息日或晚上凑时间为邻居们写春联。桌子一放，红纸一铺，毛笔一蘸墨，先写上联，写完上联再写下联，写完下联从右往左写横批，一幅幅红黑相间的春联便在我的笔下诞生了。在书写之前，红纸留出宽边，天长地短，给人空灵、雅致之感。写完放炕上晾晒，冬阳下，红纸黑字，油墨熠熠闪光。写对联是没有报酬的，还要搭上笔墨和时间。每当看见乡亲们腋下挟着我写好的春联，高高兴兴走出我家房门时，心里比吃饺子还香。
头些年，已退居二线的我不甘寂寞，在春联创作上下了点儿功夫，结合每年的属相，创作了一批较有时代特色的春联，如“千家畅饮丰收酒，万民高吟改革诗”，“虎随冬去一元复始，兔驾春来万象更新”，“闻鸡起舞民有福，跃马争春国无忧”，‘辰龙留福千家乐，巳蛇报捷万象新”，“送金蛇，山明水绿添画意，迎金马，日暖风和赋诗情”等，在辽宁省民间文艺家协会、辽宁省楹联家协会、沈阳市图书馆等单位搞的春联大赛中，有的摘取一等奖，有的获得三等奖。
自己编撰春联，再用笔墨书写春联，能展现新年的愿望，能实现立意的独特，能抒发情怀，表露心声，能突出平仄特点，使人看了意味无穷，备受鼓舞。
四十多年来，一意孤行，我行我素，每年春节春联全是自己写。内容自己撰写。红底黑字，醒目、古朴、与众不同。
时下的春联都是印刷体，字体和内容都千篇一律，缺少新意，大都是“财源滚滚”，“步步高升”之类，缺少个性，缺少厚重。缺少手写春联那种风格迥异，绚丽多姿，奔放潇洒，生动飘逸的艺术欣赏价值和民俗文化气息。部分卖的不是一副春联，生像左右脚穿了不是同一双鞋子一样，不分平仄。虽洒金镀粉，热闹非凡，却丢弃了春联的墨香和文学外，更丢弃了编写春联的快乐感。
2014年1月14日（腊月十四，三九第六天）顶着冷风，冒着严寒，自带毛笔，参加区文联组织“辽宁省文联第三届走基层送春联”活动，来到陵西、北陵两个街道，与书法家张殿忠等为市民义务书写春联，送福字。由于要对联人多，写时竟冒出了汗，只好解开上衣纽，10位书家共送春联500幅。
如今，具有个人风格和艺术感染力的手写春联越来越少。市场上出售春联，有绒布的，有描边的，还有镂空的，暂且不去分析原因。但我还是喜欢自倒墨汁、刀裁红纸、手写原生态的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