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落花流光墨上尘事
1
结巴和傻女
俊和有点口吃，镶着俩个大黄牙，磕巴起来还真是有点耀人眼目。
岁数不小了，可丝毫没有人会跟他的迹象。爹妈能不急吗？就这一个儿子，虽然还有点不成气候。
狠下心来要给儿子找换亲。俊和的对象和妹妹差不多，可妹妹要嫁的那个有点说不过去，年龄大姑且不论，还是一只眼睛。妹妹哭哭啼啼，一朵鲜花就要插在牛粪上。
家里总有妹妹压抑不住的呜咽，父母深夜辗转的叹息。俊和也是美梦噩梦纠缠得一拨一拨,做起来没完没了。
终于，他在酒醉后下了悔婚的决定。我也是牛粪一堆，不如让那两朵花换地接着开吧。父母望着一双儿女，也明白只能保全一个，心里那个滋味，酸楚疼痛得竟有些木木的。
妹妹有了如意郎君，父母也尚康健，种了几亩田地跟玩似的就做妥了。
俊和闲暇了会去逮鱼摸虾，夜晚领着细狗撵兔子。有兴致了还会去捉野鸽子，逍遥快活自得其乐。
父母给儿子寻摸媳妇的心从没有片刻的停止。这不，又有人给操心了，只是，唉，又是个心眼不健全的人。
女人情况如下，可能是抑郁症严重走失者，可能是某个黑帮摧残祸害后神志不清者，可能是某处走失的精神病……
这样的女人，牵线的还张嘴要两千元呢。真是明摆着什么钱都赚，不得好报的龟孙子！父母骂是这样骂，可还得吃穿量家当，什么也不图，就指望着能给俊和生个一男半女。
俊和不甘心，可架不住父母那抽抽搭搭的软磨硬泡，将那女人领家来众人一看，穿戴到整齐，就是不言不语一呆子。
人也清秀，穿衣吃饭能自理，有时会干点家务，有时会坐着发呆，从不和人讲话。
时间久了，俊和也摸清了她一些脾性，知道她爱花，喜欢在夏天的树林里不愿回家，下雨的天气里会哭……
于是乡村里有了更多的笑谈和风景。人们常常看见俊和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载着她去河边撒网捕鱼，领着她在田地边上烤玉米爆黄豆，还会去别人的地里偷花生，更会在别人棉花地里找寻熟透的甜瓜和脆瓜……
乡亲们对丢失的食物总是一笑了之，谁吃不是吃啊！何况俊和人不坏，只是哄那女人开心，他肚里有数的，总会在别的事情上给乡亲们找补回来。
乡下的人是善良的，女人们总是关怀地瞅着俊和媳妇的肚皮，在心里暗暗希望有一天会越来越大，也会打趣告诉俊和一些女人的隐私，甚至赶集逛市场，也会不厌其烦的带着她。
有淳朴的乡风和俊和的呵护，也是有医病的效果吧，那女人开始讲一两句话，话语正常。
这下俊和高兴坏了，出入带着媳妇，妇女们总在俊和那破摩托屁股的浓烟里，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大骂，谁知那媳妇竟会回过头来，冲她们微笑挥手，妇女们惊诧又欢喜……
哑巴和瘸女
2
无论医学多么发达，技术怎样先进，总有一些无法治愈的顽疾，总有不被命运之神眷顾的人们。就如王虎，名字挺威风，人长得高大英俊，美中不足是个哑巴。
不会说话的人极其聪慧，很有眼色。王虎在建筑队干成了技工，钱不比别人挣得少。而且他的父母都才四十多岁，家庭条件也是村里数得着的小富户。美中不足的是，王虎找不到老婆。
虽说现在的姑娘贪图钱财的多，但王虎身体带了残疾，连情话儿都说不出，姑娘还是老大不乐意的。
媒人把十里八乡寻遍了，也没有帮忙找到一个肯嫁给王虎的。后来有一个哑女愿意，但别人又说，哑巴和哑巴，生出的孩子也会是小哑巴。也没搞成。
就这么耗着，再急也是午夜醒来，无眠到天明。白天还是该干嘛干嘛！心强命不遂啊!
王虎虽不会说话，可男女之事也是无师自通。再加上现在影视的泛滥，小伙子的心在月圆之夜，也会愁肠百结，望着天上的月亮，看看形影只单的自己，无语问天心儿酸，一行清泪挂腮边。
邻村的小红是个腿有残疾的女孩，先天性的右腿短一截，走路一拐一拐，王虎的父母托人几次去提亲，都被回绝。
小红和王虎年纪相仿，又是邻村，知道王虎吃苦耐劳，可要和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生活一辈子，自身也带着残疾的小红，也觉得王虎配不上自己。
这天是集市，小红骑车去买东西，看到王虎也在，两个人的眼光一碰，小红躲了，觉得王虎那双眼睛像火一样，自己脸红得就像发烧了一般。
王虎也是心跳怦怦，他是特意来集市寻小红的。果然碰到了，抑制住激动的心绪，不远不近地跟在小红身后。
小红慌张地买完东西，感觉到王虎眼神那连绵不断的热波，更被那种青春的骚动所撞击!
果不其然，王虎在河堤的树林里拦住了她。小红急了，怒目圆睁一言不发，那目光恨恨得要杀死他。
王虎满头大汗，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小红不接，示意让他闪开。他不动，仍是执着地伸着手。
小红忍不住，骂出了声，又觉得委屈，边哭边调转自行车的车头，王虎只得拽住车尾，冲小红摆手，示意他走。
王虎走了，那包东西搁在了小红自行车的前篮里，追又追不是上，还又还不了。小红想扔到河里，又怕有人看见问起。最后还是把东西装在包里，心里猜测着忐忑回了家。父亲打工不在家，母亲在地里还没有回来，小红关好屋门，心跳慌乱地解开那个方便袋，里面是一条颜色绚丽的丝巾，还有一张折叠繁琐的纸。
他又没读过书，也不会写字，弄一张纸干嘛？
好奇心驱使小红打开那张纸，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月亮，在树下的月光里，有两个小人手牵手……
小红心里不被别人知晓的那块地方，竟有触痛的感觉。小红抹了一把泪，拿起纸张和丝巾，走到厨房，把东西塞到锅灶底下，拿起打火机的手却犹豫了。又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掸去灰尘，放在抽屉里，再又拿出来，放衣橱里，又移到皮箱里，最终还是放在了床头被褥底下——这里不会被母亲轻易发现。
小红整日里心神不定，总觉得那小子的目光如影追随，扰得人浑身热燥。
王虎眼前总晃动着小红愤怒噙泪的样子，心里沉重得好似浸了水，干活走神了，竟在支架上摔了下来。
幸好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休养几日也就好了。母亲一边打手势埋怨儿子不小心，一边把他安置躺卧在床上，又打电话给男人，让他回家的时候买只鸡，再割点肉。
王虎躺在床上，心飞在蓝天白云下，真想飞到小红心里，看看她怎么想的。
王虎摔伤的消息传到小红耳朵里，虽说事不关己，可她心里竟有种说不清楚的牵挂，不知从何处来。
一连几天，王虎坐卧难安。在一个下午，他还是冒险去了小红的村庄。
午后的村庄很安静，男人大都在外打工，女人这个时间也去田里做活了。小红腿不好，一直在家操持家务。
和预料的一样，小红家的大门敞开着。王虎不知道她妈妈在不在家，耐着性子观察了许久，见没有走动的人影，就壮了壮胆进了家门。
小红在做缝纫，机子达达响着，猛地一抬头看见王虎，顿时愣了，接着又慌了示意他走开。王虎做着手势："我不坏，我能干活，不会让你吃苦。我不会说话，可什么也懂。"小红对他说："我不管，你不要再来了。再来我就告诉我爸妈，把你打出去。"
王虎听明白了，神色黯然。小红也难过了，拿出丝巾和纸张交还给他。王虎不要，告诉小红留个纪念。
王虎走后，小红有些不放心，一瘸一拐偷偷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日子就像小河淌水，有人觉得快，有人觉得慢。
一家女，百家问。小红被父母带着相亲了一次又一次，不是男方没感觉，就是小红不愿意。总之，也是一个没搞成。
王虎躲着小红，如果老远看见,就会离得远远的。奇怪的是，小红却反而更想念他。
姨妈给王虎在外地找了个侏儒姑娘，消息一传出来，小红心里有什么被掠夺了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贝，失魂落魄。
又逢集市，又是河堤树林边，只是一晃过去了夏秋冬春的轮回。
小红远远地就看见了王虎，他站在那里。小红心里犹疑着，可还是向前行去，总不能在半路折回去吧？
王虎在路中间，明显在等她。两人互相望去，小红百感交集，一时无语。
王虎比划着:"我要订婚了，你怎么办？"
"不要你管。"小红甩手。
王虎:"我不愿意，俺爹娘愿意。"
"那你娶家来啊！"小红用手比划，嗓音尖锐，脸涨的通红。
"我想和你好，你不愿意，我知道你嫌我不会讲话，可我会对你好。"王虎边比划边急得汗流满面.
小红哭了，王虎手足无措，递给小红一条手绢。
王虎也掉泪了，小红就不敢哭了，又把手绢还给他。
小红示意让王虎先走，王虎不走：你告诉我，你要不要和我好？"
小红不回答。
王虎抓住小红的手，小红害怕了，四外瞅瞅："你干嘛？撒开！"
王虎："你说呀，你要是愿意，我就去退婚！"
"我不知道，我再想想。"
王虎：“没时间了，俺娘让订了婚就结呢。你好好想想，赶明天晚上我在你们村口等你回话。”
分手的时候，王虎又手势了一遍：“你听明白了吗？”看到小红点头，才转身走了。
小红思前想后，在晚上还是羞答答地告知了母亲她和王虎的事。
母亲倒没觉得意外，女儿相了这么多对象，没有看上眼，这王虎虽不会说话，可不比会说话的孩子差，肯吃苦人善良，女儿跟了他，不会享多大福，也不会受太大罪，离家又近，自己也好照顾女儿。
"你不是不愿意吗？现在又愿意了？"妈妈心里欢喜着，逗问女儿。
小红羞红了脸，转身跑开。
作者简介：
落花流光，女，70后。小学文化，家居乡村。
有时间喜欢写点小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