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荒原狼》的结构较为特殊,仿真气息浓,类似一篇人物通讯。荒原狼哈里年近50岁,几年前租下了我姑妈家的阁楼,他的行为诡异引起了我的警惕,其实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人。半年多后,他离开了,把自己写的一份手记送给了我,题目叫哈里哈勒尔自传—为狂人而作”。以上的部分在书中叫“出版者序”,即我是出版者,把他的手记付梓了。哈里在一个深夜来到老城区,有一个陌生人给了他一本小册子,书名叫《荒原狼—为狂人而作》,论述的就是哈里—荒原狼,于是有关他的故事展开了
文章所论述的荒原狼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人,身上既有人性,又有狼性,这样的人始终郁郁寡欢,无法忍受现状。而且这样的荒原狼必须死去,必须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自己,或者熔化在重新认识自己的死亡的火焰中去,进行自我演变、自我更新。自杀并不容易但苟活着更加艰难。这对现代社会中生命的异常现象的讨论,跟《诺的意识、《尤利西斯》颇为相似,托马斯·曼在1937年的一篇文章中认为,《荒原狼》在实验的大胆方面并不比《尤利西斯》逊色。
荒原狼的重要特性就是夜游,对他来说,早晨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白天是一个噩梦,只有到了晚上,他的真实面貌得以呈现,开始外出活动,他把自己的这种嗜好归到荒原狼应该有的属性上去。他的另一个特征是有自杀倾向,自杀者并非一定有强烈的求死欲望,而是沉浸于求死的过程中。这类人自暴自弃,随波逐流,自愿熄灭生命的火花,孤独地像一头荒原狼行走于外在的世界,不愿意融入滚滚红尘,他们的生活目的似乎不再是自我完成,自我发展,而是自我解体,回归母体,回归上苍,回归宇宙中。
许多人因失恋、对生活失望等原因来到娱乐场所,他纳闷,怀疑在这种地方能寻找到乐趣。可究竟应该到哪儿去排泄自身的烦恼,他没有答案。他见到别人强盛的食欲,就奇怪,感叹人什么都能往嘴巴里吞。他见到出殡队伍,见到那一座现代化的水泥墓地,设备齐全的火葬场,见到牧师和其他老滑头殡仪馆的职工正一项一项地履行职责,竭力制造出悲哀的气氛,矫揉造作,显出一派很卖力气的样子,他感觉很滑稽,认为这种逢场作戏毫无意义。总之,他对周围的一切都看不顺眼。有一次,他去听一位历史学家兼文艺批评家的报告,按理说这样一个欧洲名人,所说的应该言之有物,听了半天,他发现这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荒原狼向我看了眼这短短的一瞥是对那些奉承话的批评,是对报告人人格的批评。”
总之,在他眼里,这场报告变得一文不值,那目光与其说是讽刺,倒不如说是伤心。作者在荒原狼“这一瞥”上加重了语气,认为它甚至可以穿透整个时代,穿透整个茫茫碌碌的生活,穿透那些逐鹿钻营、虚荣无知、自尊自负而又肤浅轻浮的人的精神世界。虽然这些描述不无渲染的成分,但和整个小说的基调相吻合:荒原狼不重行动,只重内省,只重冥想
现实生活把他折磨成这样,惯于冥想,整日价地萎靡不振。然而,他在一个舞女的眼里,却是另外的面孔。舞女不认为他的软弱娄靡失望是生活的障碍粉碎他的缘故,相反,很大程度上,是他自身的障碍粉碎了自己,在她看来,他面对生活是不称职的。舞女真了不起,还不知道哈里叫什么名字,就能看出他的弱点,认为他这样萎靡不振是自找的。“慢着,你不会跳舞?一点不会?连一步舞也不会?而你却说,天晓得,你已经在生活中花了多大的功夫!你就说谎了。孩子,到你这个年纪不该这样做了。哼,你连舞都不想跳,怎么能说你已经作出极大努力去生活呢?”舞女继续数落他之后他讨饶,求她别说了:“我已经知道,我疯了。”“哈,得了,别给我定调!你根本没有疯,教授先生,应该说,你太过于清醒了!我觉得,你太聪明了,真的像个教授。”
经舞女这样一评说,对荒原狼的认识便增加了一个视角,并发现哈里对生活老咕咕哝哝地埋怨可能有一种孱弱在里面:“亲爱的上帝,怎么会这样的呢?我原先本是一个虎虎有生气的青年,诗人艺术之友,漫游世界的人,热情洋溢的理想主义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麻木了,我恨自己,恨所有的人,一切感觉都迟钝了我感到一种使人恼火的深深的厌恶,我陷进了心胸空虚和绝望的泥坑,然而这一切是怎样慢慢地、悄悄地来到我身上的呢?”显然,荒原狼哈里十分苦闷,无法看清自己,无法找到出路,或者说也不愿寻找出路,浑浑噩噩地过一天是一天,也许这就是一个现代人的真实写照
摘自《月亮下的蛋》
作者: 若隐\程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