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眸
文/ 吴淑彬
一年一年的清明，一年一年的牵挂。一次一次的想念，一分一秒的记忆。每到清明来临之前，绵绵的思绪就难以自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思念未曾减，回忆情更浓。
清明节前夕，迎一缕晨曦，撷一束鲜花，踏着弯曲的山路，来祭奠父母。白色的百合、黄色的菊花，配在一起太觉肃穆，于是搭配两只粉色的康乃馨，也能稍稍调节一下沉痛的心情，父母生前喜欢淡雅的颜色，相信在天堂也没有改变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场景，是更想表现亲人，霏霏细雨，点点愁思，几多离人泪的阴郁哀思的心情吧。从父母去世后，每年清明前夕我们都择一日去扫墓祭奠，每次都是风轻云淡，杨柳青青，桃花相映。可能是父母更想让我们放松心情，不仅过清明节，也过踏青节吧。
来到墓前，心情是不可能放松的，把鲜花轻轻放在墓碑前，用带去的湿布擦拭墓碑，就在擦拭完伫立凝视墓碑的刹那间，泪水盈眶。父母的音容相貌瞬间涌在眼前。紧接着，昨天夜间梦见的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眸浮现眼前。
父亲正直无私，工作三十多年退休的，从未以工作之便行利己之事，从未拿过公家的东西，哪怕是一支文具。记得小时候，家里打地面，打地面是用石灰渣子，石灰渣子是父母利用休息日，从建筑施工垃圾中拾回来的被筛分出来的石灰杂质，一筐筐的积攒起来，用水粉泡后，平摊在地上用木板用力拍打，直到把灰浆拍出来，然后用抹子使劲往平整抹，干了以后很结实，抹的好也比较有光泽。 在那时，打一次地面也是很费时费力的事。记得那次家里打完地面，还剩下一点，母亲说把小房地也打一打吧，剩下这些能打多少算多少。可父亲沉思一下说，别打小房了，给我把，我用这些正好去补补单位的地面，办公室和会议室的地面都坑坑洼洼的。母亲显然是不高兴，但她知道，父亲打定注意干什么，她反对是无效的。于是就说，去也行带上孩子，省得我干活给我捣乱。母亲让步了，父亲只好带着我，到了单位父亲把我安排在他办公桌写字，自己去干活，由于是星期天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至于父亲是怎么干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只顾玩父亲桌子上的东西，当父亲叫我走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愿意放下手里的绘图铅笔，我据理力争的说，爸爸，咱们给单位拿来石灰修地，让我拿走这个铅笔吧。我觉的很在理，仰着头看着父亲，父亲完全停了下来，也看着我，他那严厉、坚定、不容质疑的目光看着我，我完全读懂了，放下铅笔就走。
父亲长的浓眉大眼，眉骨略高，显得目光炯炯深邃，他性格内敛，没能用话语表达的情感，全都用眼目传达出来了。在我踏上社会选择第一份工作举棋不定的时候，父亲简单的为我讲了利弊之后说：“你自己选择吧！”然后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目光里充满鼓励、期望，我接收到了，坚定的说“我就去这个单位。”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父亲沉默寡言，但是极其有心，我喜欢读什么期刊，该买第几期了，他都了如指掌，每到星期天都到小书亭给我买书，但他从不问我喜欢什么，最早时候观察我喜欢《演讲与口才》《故事会》，后来给我买《辽宁青年》、《青年文摘》、《读者文摘》，最后给我买《读者》《散文》《诗刊》，这些不同时期的期刊都买到我的心里去了。父亲的用心和善于观察，是我远不能及的，生了孩子回娘家“挪臊窝”，我和妈妈成天鼓捣着孩子，但是，孩子的点点滴滴往往都是父亲先发现的， 比如：孩子有感冒的先兆了；孩子延时拉粑粑可能要便秘了等等。
最让我不用忘记的，是父亲久久，久久的注视母亲的目光。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特别是上了年纪，每到冬、春季节都得住医院。之前母亲住院父亲都要去医院陪护的，后来岁数大了去不了了，母亲去世的这个春天，住院也没能使病情减轻，反而一天天的加重，我每天从医院回家不和父亲说母亲的真实情况，怕他着急。一天，我回到家里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去为母亲洗涮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这时，父亲正视着我，甚至是用眼睛盯着我，他的目光犀利、不解，还有点愤怒，看到父亲这样的目光，我心有点慌。进而，父亲声音并不高，但是用近乎焦灼的语气说：“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真不想让我再看你妈一眼了吗？”说完又是用急切、悲哀的目光等我的答案，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第二天一早就带父亲去医院，一路上，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到了母亲病床前，父亲轻轻的叫着母亲，母亲微微睁开眼，看看了父亲，然后又闭住了眼，眼角有一点点泪痕，父亲用手为母亲抹去泪痕，然后就不动神态的久久久久的注视着母亲，目光慈爱、怜惜。父亲比母亲大八岁，他们共同走过了金婚。
母亲离世后，父亲每天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流泪，一双炯炯的眼睛变的浑浊了，目光里没有了神，三年后去天堂与母亲团聚。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常想起父亲，父亲深邃的目光时常浮现眼前。这些年，最怕听也最想听的一首歌是刘和刚演唱的《父亲》，“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每每都到这首歌都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