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挨打
文/高志奇
小时候，家里倥偬，虽未到戏子里所说:风扫地，月点灯。但也接近。
读小学，我们的课外阅读就是“小画书”，富裕家的孩子才买起这种“小画书”。像我寒门穷子，饥肠都满足不了，学费年年赊欠。能接受文明曙光的洗礼已经是父母最大的能力了
我读小画书来源于借读，开始好借，后来同学们相互换读，没有小画书的靠边站了，我阅读的途径随之断路。当时看小画书在校园里一时兴起，有一种“奶瘾”之感。
有一段时间，我厚着脸皮站在同学的背后瞟读。读的囫囵吞枣。尽管这样还是好景不长，之后同学们只要见我站在身后就合上小画书，我走开立即翻阅。这一举措深深刺疼我幼小的心，朦胧意识到人穷心寒。我清楚的知道自已没有小画书跟别人交换。人，都是有自尊，尽管童心也是这样，我彻底的“断电”了。
后来，学校门口来了个摆书摊子瘸腿老头。卖的各种小画书，精彩的封面磁石一样吸引我。每天我都跑去摸一摸，看一下，每一本小画书的封面上堆满了我的目光和指纹。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同学拿三个鸡蛋换一本小画书，我突然觉得黑暗中有一丝亮光。
第二天上学，我趁母亲不注意偷了三个鸡蛋揣在怀里没进教室就换一本小画书，精心藏好。心里蜜饯一样，我彻底走出脊背后的阅读。
放晚学，我趴在牛背上，沐浴着彩色霞光，闻着小画书散发的墨香。醉读在黄昏里。
第一次偷了三个鸡蛋，我开始观察母亲有无察觉，连续一个礼拜的缜密静观，看到母亲没有丝毫异样，接下来的是大大出手了。心想母亲真笨，偷走了这么多鸡蛋，一点知觉没。也难怪，我偷走的鸡蛋数远远小于当天母鸡下蛋数。
一天中午，吃完饭，我悄悄潜入屋内，匆匆揣进6个鸡蛋，刚到大门，母亲站在跟前，一脸严肃。
“你怀里揣的什么？”母亲单刀直入。
“没，没，没什么……”我语无伦次。
“拿出来，看看。”母亲怒吼着，山崩一样。
我还强装着理直气壮，母亲一把按下我，怀里6个鸡蛋吓的苍茫逃跑，个个坠地身亡，蛋清与蛋黄血流一样，汩汩流出，母亲拿着根刺条对着我的手背，屁股使劲抽打，疼的我阉割羊一样嚎叫，我哭喊着：“下回再也不偷了。”母亲也打累了，停下，坐在一边流着泪，是生气还是心疼？
晚上，我写完作业，刺条从我身上走过的印痕，盐腌一样疼。晚饭没吃，就躺下了。
朦胧中，看见母亲拿着个药瓶，父亲打着手电，母亲轻轻的涂抹着我的伤口，父亲嚷着母亲：“你下手这么凶狠，就跟后娘似的，巴掌打二下不行吗？”
“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这孩子胆子好大，一共偷走85个鸡蛋，不打，能成人吗？”
“那也不能用刺条打，刺，扎一下疼到心，何况……”
“你以为我不心疼，刺条落在他身上，疼在我心里，疼孩子我疼在心里，该管教时，决不心软，否则祸害他一辈子。”
擦完药，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糖水鸡蛋：“二虎（乳名）起来趁热吃。”说着把我搂进怀里，泪水簌簌而下。
光阴荏苒，寒暑易节，很快我高中毕业了，在一家电缆厂上班，仓管职务，有几个同事利用职务之便，偷铜质材料，拉我入伙，当时看他们分赃的喜悦，心里痒痒的。但想起那次挨打，又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那句话：我走了，我希望我的孩子们都有着优秀的品行，嘴稳，手稳，到处安稳。
利欲熏心，看到同事近年因盗而发，曾经多次贼心兴起，手痒难忍，这时，母亲谆谆教诲是一堵坚固的墙，一有邪念就被阻隔。
后来，几个同事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被警车带走，手铐紧紧锁住了的双手。看到他们悲伤的表情，我心里万分感谢母亲，让我躲过了这次囹圄之灾。这么多年了，母亲的话是一盏航灯，在生活的海洋里永远指引我航向，没有触礁的危险。
那一次挨打，打出了我人生的品质，打走了骨子里贪图杂念，打来了我头顶上一片晴空。回望所走的心路历程，每一个脚印深深的盛满了慈母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