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时候最易吹起心中思绪纷飞,他们在南面,我在北面,我们之间隔着洞庭湖的秋天,北方大雁南飞的日子里我一次次执起一支素笔想向南方的父母寄去我的牵挂,无奈在世间最质朴伟大的亲情面前再隆重的文字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的见解我的词穷让我害怕玷污了这世间的神圣,但我的感觉我的思念我不想让它凉在风里。
梧桐叶子在瑟瑟西风下又吹落了几许,随手拾起一片,冰冷的触感竟让我指尖凉透入骨,离家的日子,这是第几个秋天了?记忆又回到那个夏天,母亲欣喜的目送着我进入大学的校园,僵硬的笑容里挤出的鱼尾纹清晰可见,没有深情的拥抱亦无琐碎的叮咛,但只有我知道那苍老的眸子里饱含着多少热泪。梦里母亲容颜依旧,可谁又知道在这无情的秋季里她是否长了皱纹白了头发,风湿是否还犯,我的心深深的绞痛了,就如被这秋风摧皱的叶。喜欢独自抬头仰望天空,那时我总会问自己沧海一粟的我是多么渺小,何德何能竟成了家人的全部与唯一?尘世之中的风与月,利益之中的得与失,交往之中的情与义在亲情里皆不复存在,他们出于本能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桃花源,无关风花雪月,没有自私哀怨,只有无尽的付出与深爱。
也许我们都不得不承认患得患失是人的天性,害怕一直珍惜的某一天离我们远去,所以总是将爱情、友情看得很重要,这两者一直不稳定的存在于我们的生命当中,之所以不稳定是因为他们与那虚无缥缈的缘分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这些不定因素迫使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维护经营着。可亲情不同,那是血溶于水的牵扯,是天性也是命中注定,在它面前我们不必胆颤心惊亦无需伪装得完美,亲情给予我们任性撒娇的特权。在家的时候无节制的享受着父母恩赐的一切,离乡独处时浓浓的恐惧却疯狂的席卷着我的神经。我害怕哪一天树静风止,他们会如天边的夕阳飘逝远方。一直憎恨无情的时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却更愧疚我的无知倔强加速了家人的衰老。一年回一次家,每当我看到家人身上那逐年衰老的气息时总感觉自己的朝气与活力是多么讽刺,仿佛在提醒着我是偷窃他们青春的刽子手,用时光的刀刃在他们脸上划下了一刀又一刀。一年一见,多么残忍,每年不同样,看到家人按年老去的速度我仿佛听到了心在滴血的声音。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父亲牵着我的小手走过故土的鱼塘边,我那时总喜欢任性的甩开被他包裹的大掌,跳到他身后,踩着他深深浅浅的脚印,即使小脚不及其一半,却乐在其中。现在我是父亲的臂膀,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家人的未来,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渴望着有那么一天可以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捧到他们面前,但我知道那时他们的笑容里掩藏的定是无尽的沧桑与疲惫,褪去光彩的眸子里透露出他们一生的操劳与牵念,半生年华仅凝结成了我们手心一点金,何等心酸!
我不知道如何尽己所能的去弥补对亲情的亏欠,我只知道在风起的日子里裹紧大衣,在空虚的时候执本书卷,告诉他们我很好,不成为家人心心念念的牵挂,他们需要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