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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蓓||往事再回首

时间:2020-10-18 15:21:00    来源:
●张放蓓(上海)
 
 
 
 
下雨天,不好出门,傻呆在家里,随手翻开手机新闻,是一段关于新疆的报道。看到新疆,我立刻想起留在那片土地上的三十多个春秋,想起一些不能忘却的往事——一个叫做帕泰姆的维吾尔女孩和一段纯洁得像雪莲花一样的友情。
十八岁那年,我和一位要好的女孩,从江南走进大漠,到新疆塔里木河流域一个叫做海里瓦普的地方插队。我是怀着美好的憧憬、背负因为出生不好要改造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那个小小的村庄,全部是维吾尔族农民。他们和内地所有的农民一样,在那个特殊年代,敞开胸怀接纳了两名特殊的孩子:来自湖湘的汉族女知青。三年的知青生活,我们与维吾尔乡亲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生产队的妇女主任,还给我取了一个维吾尔名字,叫做阿娜卓尕。
记得刚到生产队,我们就和几个年轻维族女孩成为了好朋友。有个叫帕泰姆的姑娘,和我们特别投缘。帕泰姆和我们一样大,一张小小的面孔,五官精致,眼窝微陷,高鼻梁蓝眼睛,长得极像希腊神话里的仙女。
刚开始,我们不懂维语,帕泰姆不懂汉语,交流的方式是乱七八糟的手势、肢体语言,加上丰富的面部表情。为了尽快地融入环境,必须学会维语,帕泰姆就成了我们的老师。同时,她也积极地跟我们学习汉语。那时,田间地头,我们一见面,都生硬地用刚刚从对方学到的词语打招呼,常常会被自己奇怪的语调和说错的话逗乐,然后,笑得抱在一起打滚。不久,我们都掌握了许多词汇,就能够用简单的语言进行交流和沟通了。
我们知青都没有农业劳动经验,记得接受再教育的第一堂课是挖渠。那天,队长按人头分配好任务就走了,留下对着坎土曼和土地无比纠结的我们,站在那里无从下手。帕泰姆和几位女孩跑过来,手把手教我们,直到我们掌握基本要领,可以独立行动。
城里长大的女孩儿,又没干过农活,只知道使蛮劲,不会灵活地使用坎土曼。挖了一个上午,我们细皮嫩肉的手就都被粗糙的木把磨出许多血泡。可是,队长分配的任务还剩很多,按我们的进度,当天肯定完不成。
午后,社员们都挖到前面去了,我们远远地落在后面,手掌针扎般疼痛,坎土曼越来越沉重,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我慌乱、无助,又很茫然,憎恨自己低能,不知道这一天以什么方式结束。
见我们掉队太远,帕泰姆来到我们身边,很快发现了问题。她掰开我们两人的手,看到掌心都是红得发黑的血泡,也禁不住哎呀了一声。立即翻开自己的衣领,从上面抽出一颗随身携带的缝衣针,分别刺破我们掌心的血泡,细心地穿过去,将血水从针眼里挤出来。经过处理,果然轻松许多,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帕泰姆看出我们根本没法完成任务,迅速干完自己的活,跑过来帮忙。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我们一起干完了所有的活。
那天收工后,知道累得半死的我们,回去还要自己做饭,帕泰姆邀请我们到她家吃晚饭。房间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土炕边的炉灶上,老阿啵(妈妈)已经煮好了一锅热腾腾的烩面。帕泰姆拿出两只大瓷碗,捞了稠稠的两大碗面条,递给我们,这时,锅里就只剩下一些清汤了。
中午只啃了几口包谷馕,早已饥肠辘辘。面对满满一大碗烩面,我却无法下咽。那是计划经济的年代,所有的物资都要凭票供应,每个人只有一份赖以生存的口粮,国民都处在半饥饿状态中。今天,我们吃了这顿饭,他们一家就得空着肚子。可是,这顿晚餐,对于帕泰姆,意味着繁重劳动一天后,是体能消耗的唯一补充。我更加没想到的是,帕泰姆会如此贫穷,家里只有她一个主要劳动力,还有一位老母亲需要赡养,彻底的家徒四壁,远远没有达到温饱水平。可是,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异族乡村女孩家,没有物资金钱的交换,没有利益的驱使,甚至没有语言的交流,全凭一颗简单纯朴的仁爱之心,她们把一天中最重要的晚餐让给了我们。捧着热腾腾的烩面,那种浸入心底的感动,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从此以后,我们和帕泰姆成为最好的朋友,如同姐妹。我们穿彼此的衣服,戴彼此的首饰,一起劳动,一起赶巴扎。没有歧视,没有隔阂,那种单纯的友爱,淡化了民族习俗差异,使我们相互融入,就像亲亲密密一家人。
在海里瓦普的日子,劳动很辛苦,吃得也很粗糙,因为有了社员们的关爱,有了帕泰姆和其他维族姐妹们的陪伴,我们迅速成长,很快学会了各种农活。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我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会玩坎土曼的女孩子,已经成功地被塑造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我以为自己植根于那片土壤,会在那片原野上长成一棵树。然而,三年后,却像一只羊一样被赶到了另一个草场。落实知青政策,政府安置我们这批知青到远离海里瓦普的山区企业当工人,阿娜卓尕与帕泰姆分开了,这一别就是整整十年。
国家进入改革开放时期,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期间,听说帕泰姆结婚了,嫁给一个叫做米吉提的维族小伙,那个小伙在公社看水闸,他们还拥有一大片果园,生了一群孩子,生活得安静而幸福
我也结婚、生子,当工人、做教师。从农村到山区,又辗转到城市。在人生的车道上跑了十年,串起停留过的驿站,我跑的是一条环线。十年后我调到县文化馆工作,与曾经的海里瓦普比邻。
刚到文化馆上班的一个礼拜天,是四里八乡赶巴扎的日子,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去买点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一个熟悉的名字:阿娜卓尕!我本能地用眼睛寻找:公路上有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群孩子,赶车的是一个维吾尔汉子,他身边坐着帕泰姆。我大喊大叫,疯狂地冲向马车,一把拉住帕泰姆,她激动地俯下身子。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我和帕泰姆紧紧地抱在一起,脸贴着脸,犹如久别的亲人。
这次重逢时,我已经是文化馆的一名干部,帕泰姆依然是农民,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往。从此,每逢巴扎天,她到县城赶巴扎,就带着孩子来我家做客。驾一辆马车,抱着一把青菜,那青菜是从菜地刚刚摘的。她将马车停放在我的院子,赶完巴扎,就在我家玩。走的时候我也会让她带上些孩子的衣物,或者是一包上海的奶糖。有时,巴扎天我正好有事外出,回家打开院子门,就能看到从围墙外扔进来的一把青菜。
偶尔,我也会骑上自行车,带孩子去帕泰姆家做客。在那胡杨林中维吾尔小院里,帕泰姆给我们准备了羊肉抓饭和馕,吃完饭再到她家的果园里摘杏子,摘葡萄。走的时候还提上一只柳条筐,把它装满带上,浓浓的果香飘洒一路。那些年,我们两个异族姐妹,像亲戚一样来往走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孩子渐渐长大离开,我也告老还乡回到了江南,与帕泰姆一别又是二十几年。有一天,远在新疆的知青女友,微信来一张照片,是当年我们和帕泰姆的合影。她告诉我,直到现在,帕泰姆还将这张照片一直摆放在家里最醒目的位置。
回首往事,我为一份雪莲花一样纯洁美好的异族情谊,为这个世界拥有的一份真情,留下这段文字。我想告诉大家,和谐与安定,是每个善良人的最忠实愿望;仁爱与尊重,是人们交往最根本的基础。什么自由人权、民族信仰、习俗差异,统统都不是割裂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理由。我相信,心单纯,世界就单纯;人和谐,世界就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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