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玉淑
冬日是我最喜欢的季节,这个季节从表面看有些暗淡不够靓丽,我总觉得冬季是个低调宁静而赋予内涵韵味的季节,优其在雪后素雅静怡中使人心态平和眼界宽广,使人走向更高的境界,让生活变的更美好。冬日里的雪之美是因人而形成,人的心灵之美是因情而升华。世界上最尊贵的不是金钱.物质,而是人与人的相互珍惜与尊重.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更值得赞美的是没有血缘超越亲情的那份守候。当你看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在寒冷凛冽的冬日里孤独寂寞不离不弃的守候着你不感动吗!守候是一种思念,一种感恩,一种等待…
时光如梭,不觉已走进了深冬,十二月十六日的早晨又迎来了今冬的第二场降雪,我独自站在阳台的窗前向外眺望:整个世界被白雪笼罩着.这景象显得高洁素雅使人顿觉比往日宁静了许多。我望着纷飞飘扬的雪花思绪万千,不由得想起了陪伴父亲病床前那个最寒冷最漫长的冬日。父亲已走了二十年了,可每年这个季节我就会思念起父亲来。父亲是个默默付出而不善于表达的人,父亲从小跟着爷爷去了张家口学做建筑直到六十六岁退休回到了蔚县老家蔡庄,父亲特别重情重义他为了故去的母亲一个人尽在这偏僻的小村落里守候了整整十四年直到生命的终结。十四年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啊!父亲在年轻时就买了张家口的住房,那时候的母亲由于子女多的各种因素就没有随父亲迁户到张市,再之后因城市压缩人口就无法去张市落户了。父亲为了让我们母子生活过的好些省吃俭用从来不吃食堂,父亲白天干一天活晚上回来还的做饭洗衣看图纸,父亲独自过着孤单而艰苦的日子。
我刚朦胧懂事,就记得我们的日常生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家承担着,父亲每个月都会给家里邮封信随后寄钱给我们。父亲积极勤奋每年被评为劳动模范获得厂里的奖励。父亲每年只能在放年假的时候回来一次,那时候我们王家二十多口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大伯三叔和我们都很和睦,父亲一回来,我们几个小孩趴在炕沿边上等着父亲给我们发糖,父亲从包裹里打开那用牛皮纸包着的点心给我们吃,我们几个小孩吃着那又甜又香的芙蓉糕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和大伯三叔就把院里的积雪清扫的一干二净。冬天里母亲的哮喘病随着寒冷也会加重,父亲一回来就把家里所有的活全包了。每年父亲一回来就是我们这个大家族最热闹的时候,院里的欢声笑语令街坊邻居羡慕不已。每天一到晚上院里的二十多口人都集聚到我们屋里,炕上地下满满的人,都嚷着要我父亲给说评书,其实父亲从来没有学过说评书,那是解放前父亲跟着爷爷去茶馆听的评书,父亲的记忆力超好,父亲把听过的评书和看过的故事都能从头到尾讲下来。屋里的热闹驱散了冬日的寒冷,炕上小火炉子的砂壶里冒着热气,父亲说的“杨家将”是津津有味我们大家听的是聚精会神。夜深了,我们屋里的说笑声溢出屋外随着冬日凛冽的寒风传向四面八方…人们都说时光如烟,往事随着岁月的流失被淡忘。我陪伴父亲最后的那段时光永远雕刻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幕幕情景好像就在昨天,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那是上世纪末的一九九八年初冬,父亲刚过完八十五岁生日身体就出现了疾患,最主要是双腿出现了麻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时会摔跤。一生勤快闲不住的父亲就此什么也干不了啦。那时父亲的情绪很低落话也说的很少,不过日常的生活还能自理。父亲每天都要打起精神慢慢的走出屋外,拿着院里种的玉米去西墙跟喂那只灰鸽子,说起这只灰鸽子还有段故事呢,那是母亲去世的第一个冬天,在一场大雪过后父亲在院中扫雪的时候突然从墙上掉下一只小灰鸽子,小鸽子在地上扑腾着飞不起来了,父亲抓起鸽子一看它的一只腿被折断了,父亲赶快把鸽子的腿给固定住了,父亲怕鸽子被冻死就把它放到屋子里,这只鸽子像懂人话似的在屋里安静的躺着。鸽子的腿好了也没有飞走。父亲就给它在屋檐下搭了个窝灰鸽子在此安家落户了,每年到了冬季,父亲就不间断的去母亲的墓地上走几趟,因为冬天地里没了庄稼那些放羊的就会去地埂上放羊,父亲生怕羊去践踏母亲的坟堆。我们家的坟地离村子很远,来回路途五公里当时的路又不好走。这个冬季父亲去不了心里肯定着急,我就拿着铁锹不间断的去坟地瞧瞧,每当我回来父亲都要问上好几遍…进入深冬,哥哥和嫂子又来接父亲了,父亲仍然不走,父亲对哥哥说:“这里虽然不如张家口条件好,可你娘能在这里住一辈子我就不能了吗?…”父亲执意不走很多人不理解,其实父亲并不傻明知道自己的守候是无望的,他还是情愿的在这里守候着,为了一生的所爱守候着…
老家的院子很大南北有七十多米,最南边的高台上有两棵很高的大榆树那是父亲年轻时栽植的,院子的南面是杏树果树。冬日里的夜是那样的漫长,特别是遇到刮大风的时候,院中的树被大风摇曳的响声格外的刺耳,还有深夜寒风击打着纸窗户的响声…父亲一个人的时候只有孤独寂寞伴随着他…
在一九九九年也就是父亲生病的第二年初冬,父亲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这时的父亲精神状态极度不好,父亲平时是个非常爱干净又整齐的人,父亲心情烦闷不愿与人交流,再后来头脑好像发痴了,父亲有时会把水杯推倒,有时会发怒。也许是我无意中把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或多或少带给了父亲。后来细想都是满满的悔恨,为什么我不把父亲送到医院治疗呢?为什么我不能做的更好一些呢?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村里人们对我的夸奖我始终都是不敢当。到了冬至父亲失去了生活中的兴趣连电视都不看了,唯一的就是靠着被子看玻璃外窗台上那只灰鸽子,这只鸽子每天几乎都在窗台上环走眼睛注视着屋里的父亲…
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我去沟里洗脏衣服的那条河小雪节气被冰封严了,那个冬天好像与我做对似的。我至今记得那冰茬水刺骨的凉,凉的人浑身都发抖。我在院子里洗刷的水不一会就冻出冰茬子来,我的手脚被冻的发木好像没了感觉,夜间的温度低达零下二十多度,把堂屋的水缸都冻破了,我为了不让屋里结冰不时地往炉子里放木柴,每天晚上十二点后才睡觉。我祈求着这个冬天快点过去,天暖和了也许父亲的病会好转。在寒冷的冬日里我和父亲一起熬着日子…
临近年底人们都沉浸在购年货的忙碌中,我和父亲没感觉到丝毫的年味,腊月二十那天中午,父亲突然清醒了似的和我说话了,与我谈论着怎样办丧事,父亲问我他积攒的七千块钱够不够办丧事…我那时的心情也不知是个啥滋味,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不想让儿女们为他花一分钱,父亲走到了人生的边缘还为他的儿女们着想呢!其实父亲的退休金到最后这几年每月只有六十元,每月哥哥给父亲补到一百元。父亲从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抱怨,总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对待。他的心胸是那样的宽敞,他的为人是那样的坦荡,他待人是那样的真诚!
在寒冷的腊月二十二日夜间十一点四十分父亲在我独自亲临下安祥和善的永远睡着了,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与我们永别了。父亲虽然在世生活了八十六虚岁,相比村里的老人算是长寿了,可在我自私的心里始终盼望着父亲能永久的伴随着我…父亲离开了他守候的这块热土,离开了他独自守候了十四年的老屋,带着满满的自信没有遗憾的走了…我们为了纪念父母亲的好,在春天里哥哥出钱为父母亲立了墓碑,不到一年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我走时带着这只灰鸽子。在一个新的地方我住下了可那只灰鸽子飞走了,我明白鸽子的心,它去找它的恩人了,它肯定会像它的恩人一样在那里守候着…
在二零零二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大雪过后我去给父母亲上坟,我拿着很多的玉米去老屋看那只鸽子,我一进院就瞅着屋檐下父亲搭建的鸽子窝里那只鸽子还在,当我走近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漂亮的金脖灰鸽子死了,它死在父亲给它搭建的鸽子窝里,它是在大雪天饿死的…这只鸽子宁愿被饿死也不愿离开,这多么像是有灵之物啊!灰鸽子它多么希望有一天它的恩人会出现…
当我看到这一幕心中好似翻滚的波涛,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我此时说不清是为谁而哭泣,这鸽子能做到的人未必能做到。
这就是:有一种真情叫守候,守候虽然孤独寂寞,却很幸福!
作者简介:
王玉淑,地道农民。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人,生于1958年。热爱文学,喜欢摄影旅游,用文字揭示现实生活中的美与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