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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兆金:赶年集

时间:2020-10-18 18:26:30    来源:
过了腊八就是年。      
 
凛冽刺骨的北风阻挡不住人们回家过年的脚步;欢乐喜庆的年味愈来愈浓、稀释了冷峻灰蒙的冬天。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阴沉的天空再捂上一场大雪,纯净白色的世界,缕缕炊烟升起,远处时不时传来鞭炮声,年近了。
 
尚为懵懂少年的我,期盼着期末统考快点结束——放寒假,就可以恣意妄为地赶一次年集。尽管家境窘困,父母还是给兜里塞下两三元钱,一年就一次赶年集的机会,我特别兴奋也特别珍惜。
 
古老的京杭大运河,把大地一分为二,河东河西。地处河东包括我村在内的十几个村庄的乡亲们,赶集上店习惯去梁浅(现在改名为梁水镇,乡亲们还是亲切称呼为梁浅)。 腊月二十四,梁浅大集,全村老少悉数出动去赶集,已经成为方圆三四十里的一个习俗。腊月二十四梁浅大集,对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来说,有着过年置办年货方才过年仪式般强大的感召力。      
 
吃过早饭,约上早于前几天就已密谋好一同结伴赶年集的伙伴。兜里揣着父母一年才一次慷慨大方给的两三元钱,只待细嚼慢咽遇事不慌不急的阿祥洗漱完毕,向梁浅全速出发,往往此时,泛着红晕的冬日暖阳已升至枝头。那时候,父母一般不为我们路上安全着想,因为我们这只徒步小方队,不走寻常大道,专拣小路岔麦地而行、翻沟越壕踏冰而过。父母一再叮嘱,在集上相互拉着手别被人群冲散了、捂好衣兜里的钱物别弄丢了。年龄稍稍大些许的阿海拍着胸脯“噗、噗”直响,“一块去的一块来,保证一个也少不了。”
 
宽阔的马路、羊肠小道上自行车流成河,熙熙攘攘向着同一个目标梁浅而去。穿着朴拙厚重棉衣的徒步小方队,谁也不甘掉队拖后腿,无惧寒风尖锐,红扑扑的小脸上竟有汗水流出。   
 
通往梁浅,必经摆渡口。摆渡口,京杭大运河上一个普通的村落。早已褪去历史繁华的京杭大运河,荒废几百年之久,一到夏天丰水季节,雨水囤积,要是想去河对岸的梁浅赶集办事,必须交钱坐船摆渡过河。好在腊月二十四赶年集时,河床干涸,庆幸省下了一份摆渡的钱。一座三间泥砖混搭墙体剥落依稀可见“农业学大寨”字样的带厦破旧房子,横在东河沿上,门口赫然挂着“供销社”的匾额,房子右边有一棵成人双臂围拢不过来虬枝盘错的大榆树,构成了“渡口”经典模样。只是寻不见小说《边城》里的渡船老人与他孙女翠翠的身影。陡峭的斜坡,一松一紧,才得以到了运河的西岸。河西人家的北屋,不是坐北朝南,而是坐西北朝东南而建,自然而然街道巷口也就逶蛇衔环,给外乡人错乱时空的感觉,辨不清方向,依据太阳区分东西南北在这里已不灵验。传说这里曾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中的一个小阵。金戈铁马历史云烟,伴着古老京杭运河一样的谜,平添了赶年集的几分诱惑,抵消了一路跋涉的劳苦。     
 
窄窄的梁浅街道,被人塞得满满的。划分为几大主营区域的梁浅大集,在腊月二十四那天,界限不再那么明显,鱼珠混杂,布匹衣着市竟有生火卖饭的,蔬菜鱼肉市里卖年画的也来凑热闹。能在腊月二十四大集上挤得一席之地摆摊卖东西,管它摆在什么地间,有钱赚,无问西东。腊月二十四,是一年中摊位最多、物品最齐全的年集,只要能估得上价,什么物品都能在今天出售。对于我们这群孤陋寡闻的农村娃来说,赶年集还有着开开眼界的一层含义在里头。      
 
集上,人山人海。商贩们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冲爆了空间极其有限的梁浅街市。舌头直梗说句话都带“嘛”字的河东人,“zhi、chi、shi、ri”不分说话“刺啦”的河西人,在嘈杂的集市上和谐共处,童叟无欺买卖公平。长长的梁浅大集,人挨人人挤人,走路基本上不用抬脚迈步,人群拥着你向前进。我和伙伴们手挽手并打成死结,即便是这样还是被人群硬硬地拆散开,找个稍稍松快的地方,喘息的工夫抓紧把小方队手挽手在一起。十里八村的小媳妇大姑娘,捯饬的妩媚漂亮,在密不透风的集市人群中,频遭咸猪手的揩油,怒目圆睁悻悻然。占得便宜的龌龊男,暗自窃喜,隐藏在嘈杂人群里佯装环顾其他。年集,也是扒手最猖獗的时候,锋利的刀刃划开衣兜或者手提包,轻而易举,囊中探物般别人的钱物就堂而皇之地成为扒手的“战利品”。父母给的两三元钱装在衣兜里不放心,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丢掉或者被偷走。望不到边的集市,污浊的空气让人感到有些窒息,考验着尚在发育矮人半头我和同伴们的忍耐承受力,谁还有心情欣赏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年货啊?暖阳高悬,温馨喜庆地俯瞰着梁浅大集,就连漂浮的尘埃在阳光照耀下都欢快跳跃着。     
 
生性顽劣的伙伴们,最爱钻炮仗市。炮仗市,在一个相对开阔低洼的地方。卖鞭炮的商家约定俗成围了大半个圆圈,竞价出售。只见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在数九寒冬里赤臂袒胸,“泰山不是垒的,黄河水不是吹的,……”,扯破喉咙极力大声吆喝着。另一家卖炮仗的商家也不甘示弱,同样赤臂袒胸的硬汉大声叫喊着:“光说不练假把式,听听咱这三十里铺卷的卷炮,一个雷子炸响,耳朵嗡嗡半宿。”有时,竞相吆喝的里夹杂着荤话,所以炮仗市里鲜见女人出没。光说不点炮仗,静观其变的庄户人,才不会傻到只听你如雷贯耳的吆喝就甘心掏腰包买你炮仗呢。“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就像敌我两军激战正酣。那个叫卖最卖力的壮汉,鞭炮里竟有哑炮,货比三家,人群呼啦围向了另一个卖鞭炮的摊位。顿时,刚才还振臂高呼的壮汉像瘪了气的气球,不再吱声。卖鞭炮的商家,一旦开张,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乡亲们举手晃着钱争相购买。乐开怀的商家用手紧紧捂着鞭炮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乱了分寸。若是有那不长眼还未燃烬的炮屑掉到鞭炮摊位上,引燃鞭炮摊,酿成炸市惨剧,危及生命,人们拼命逃窜,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一双快腿。当然,炸市千年难遇,毕竟是年集,谁也不愿意一年的辛苦血本无归啊。有同伴不惜掏钱买上一两挂卷炮,一是好在伙伴面前炫耀炫耀,二是过过放炮的瘾并为过年造造声势。      
 
与嘈杂热闹的集市大相径庭的是,远离集市在东北角一个栽满树木冰冷阴森的大洼坑里,在树下错乱地摆着几个卦摊,深茶色的镜片后藏着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默默地等着“鱼儿上钩”。有几只不知深浅的麻雀嬉戏觅食,“叽叽喳喳”鸣叫着。测字相面抽签,预测将来破解凶机、娶妻生子升官发财,天机不可泄露,心诚卦灵拿钱便可告知。 不知不觉已是午后,集市上人群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蒸笼屉包的香味,四处游荡,让人直流涎水。饥肠饿肚,我和同伴们谁也不舍得花钱买个包子充饥。在集上吃饭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有钱的人才会出手这么阔绰。父母的钱来之不易,当儿女的哪有不珍惜之道理?      
 
听赶集的人说,二十七梁浅加集。二十七加集后,梁浅还有个二十九大集。母亲常常念叨,二十九梁浅集是穷人的集,众卖家急着把年货甩卖,回笼资金够本就卖,穷人会赶在年尾二十九赶集置办年货。也有例外,个别物品紧缺后抽,价格飙升。穷人望集兴叹,祈盼着来年有个好收成,爽爽朗朗地赶个二十四梁浅大集。    
 
太阳西下,天色微暗。清点人数,一个人也不少,我和伙伴们原路折回,来时的兴奋,变成饥饿四肢软绵无力的逃荒景象。遇到麦田里一个大土疙瘩,“远怕水、近怕坟”,谁也不知大土疙瘩下埋着何方神圣,有同伴疲惫地坐在大土疙瘩上,叫嚷着“坐坟尖,当大官”,好几个人生拉硬拽才拖动梦想当大官的那个伙伴,继续艰难往家的方向赶去。
 
回家后,掀开锅盖,脏兮的小手抓起母亲包的还温热包子,一口下去多半个,腮帮子塞得鼓溜溜的,噎得直流泪。攥的皱皱巴巴并且湿漉漉的那两三元钱,原封不动地交到父母手里,算是交了差。
 
屈指数来,这般赶年集境况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如今,早已过了腊八,二十四梁浅大集近在跟前,只是我心里再也没有以前懵懂少年时赶集的兴奋和冲动。
 
 
【作者简介】范兆金, 山东聊城人, 酷爱文学 ,有多篇散文诗歌发表。《山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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