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农村山区,小山村四面环山、沟壑纵横,土地面积少,水利条件差,种小麦的良田是少之又少。从单干到生产队,从生产队到分田到户,每家每户种小麦的极少。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主要是以栽种大洋梨、大樱桃等水果为主。
俗语说,“一百岁要个娘,一亩地要个场”。老人的古语说得一点不假,庄稼地再少,收割下的庄稼没有场哪行呢?合作化之前单干家家都有场,原来我家的那块场就在老屋后不远,后来不用种粮食作物了。58年成立人民公社后,那时六个生产队都有场。84年实行农村责任承包制,生产队把场叫“行”了,大多农户都叫了场,一家半分地,准备堆放庄稼好打场,晒麦子、堆玉米、放豆子。农村体制,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单干、入社、分田到户、土地承包。几经风云变化。种庄稼,打粮食,场是离不开的。三夏三秋季节,提前碾好场,好准备晒麦子,打麦场,放豆子,堆谷子,堆玉米。那年,我也花1.6元叫了6厘地一块场,好准备堆放夏秋作物,晒打粮食。
现在,我们村没有一家种小麦的了,全村每家每户都栽上了大樱桃,麦子不种了,不用打场了。光阴似箭,岁月飞转,瞬息之间,30多年过去了,当年生产队打麦场的那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一青一黄是一年。麦收前,生产队队委会首先安排人员将场刨起来,捣碎,耙平,上面压上一层大黄泥,这种泥没有石子,用耙耙平,晚上喷洒上水,润一宿,早上天刚放亮,三五个老人赤着脚就开始研(碾压)场,粘的地方撒上草木灰(清晨每家每户把锅底掏的草木灰送上场)、麦糠,粘礅了,拉到场边用铁锨刮一刮,用扫帚扫一扫,再碾,反反复复。碾场的过程是这样的,将礅两头的两个砘眼拴上礅挂,有木质的,有铁质的,一根绳拴在挡板的中间,用手扯着。礅(碌碡,一头大,一头小)大头朝外,小头朝里,压场人背着双手,扯着绳子由外到里画圆转圈,绕大圈,转小圈,由外及内,步步向场的中心点靠近,不会研的,容易压着脚后跟。礅挂的两个轴,转得磨得礅的两个眼,不时地发出了相同的“吱嘎吱嘎”的声响,打老远都能听得到,好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曲。把场碾平压好,没有缝隙口子,万事俱备,准备打麦子了。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五黄六月,赤日炎炎。麦熟三晌,生产队开镰了,好吃新面大馒头了。社员们的积极性来了,个个卯足了劲头,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一亩一亩的麦子,凑风凉,天不亮就拔倒一亩亩了,(我们那儿是拔麦子,不是割麦子,主要是留着麦根好做饭),麦子远的地块用小毛驴,近的地块人工挑,先后收获搬运上场。打麦场首先要铡麦子,场上四个人一组,分了多组,有搬麦个的,有擩麦头的,有用铡刀铡麦子的,挑秸秆的,晒麦头的,各自分工合作。社员们不怕热,不怕累,趁好天气,虎口夺粮,都是为了到口的粮食,抢时间热火朝天地干着。
好打麦场了,副队长兼场长首先听听天气预报,找个好天气,把麦头翻晒几个日头。那些个年月,打麦场没有脱粒机,全是人工用连枷(我们那里的土话叫连井),一把一把,一下一下,场上男工,家庭妇女,三四十号人,轮班进行拍打,拍打一起,再翻动晾晒。什么是连枷?就是用4根直径2公分、长70公分的柞木,用猪皮筋一股一股穿插绑带连接在一起,宽16公分,紧箍紧固,结结实实,上部拴一个柞木横梁,一个头有一个大疙瘩挡住,再拴在一根2米长的松木手柄一头上部的一个眼里,拴进去能随时转动,用两只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前探后弓,一下一下小碎步走动上下砸打。这样的进度太慢了。后来不知是谁发明了用小毛驴拉着礅打麦子,这样就省了人工人力,太好了。这样,小毛驴就发挥作用了,因为我们村山区小毛驴多,麦季打场正好就派上用场了。用小毛驴打场,毛驴蒙着眼,戴着笼嘴,恐怕它偷嘴偷懒,拴着一根绳,拉着一杆礅,人工手握一个支杆,围着麦场麦头转圈碾压,打一起,翻一起,晒一起,小毛驴也好喘喘气,时间长了还要防止小毛驴拉屎撒尿,那样拉撒到麦子上就不卫生了,因此,打场的一手支着杆,一首拿着瓢,准备小毛驴随时拉尿好接着。这个活不是谁都能干的,得手脚麻利,眼明手快,身板硬朗,转圈不晕的青壮年来干这个活。一般手是接不了的,非常累,有时要换班。你想,炎热的三夏,火红的太阳悬挂在半空,像烤炉一样炙烤着大地,社员们虽然戴着草帽,脊梁上搭着鸡皮毛巾,那汗流浃背,那连风不透,实在是热得人们受不了,赤日炎炎似火烧,汗流浃背身弓腰,那些场工们一个个热得“哈个哈个”地喘着大气,不时地用毛巾揩着汗水。扑打一起,休息一会,到场屋歇歇喘喘抽担烟,一人来上几碗大碗凉茶(用绿豆烧的绿豆花水),清爽凉快开口解暑过瘾。打一起,再用四股叉把麦头麦秸摐起来,晒一会儿,再打,反反复复,直到打干净为止。
打完场,用两股叉把麦秸挑出去,收拾起来,堆起像小山一样的麦管垛。揽散干净还要扬场,瞅着起风了,场上的几把高手,戴着草帽,手握木锨,站在下风头,迎着风,扬的扬,扫的扫,这才是打麦子的最后一道重要工序,是个技术活,木锨要扬得高低合适,集中上,散得开,站在麦堆中间的人要会掠,就是把麦糠用扫帚轻轻掠出去,干干净净,没有麦糠。七十年代以前,生产队都是用这种土办法打麦子的,后来实现了机械化,用上了小麦脱粒机,那是又快又好,省工省力。现在当时生产队人工打麦场的场景,还时不时地萦绕在我的脑海。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当年打麦场的场景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回首往事,在老人们的心灵深处还会留下些许难忘的记忆,如今对孩子们讲起当年打麦场的一段一段往事来,简直都成了天方夜谭了。
作者简介
孙英山,烟台市莱山区,生于1948年,小学退休高级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莱山区作家协会会员,在职期间,在《中国教育报》《山东教育》《福建教育》《小学生读写报》《中国儿童报》等报刋发表论文数十篇。九十年代前后曾在《农村大众》《烟台晚报》发表过文章,后来搁笔,自2011年先后在《烟台日报》《烟台晚报》《今晨6点》《齐鲁晚报》《今日莱山》《烟台散文》等纸媒报刋及《胶东在线》《胶东文化圈》《烟台漫步》《烟台散文微刋》《胶东文艺》《三秦文学》等微信平台发表文章二百余篇。在各级文学竞赛中曾获得奖项。喜欢写一些乡土文学,民俗风情,人物传闻,趣闻轶事,民间传说,世情典故,历史掌故,谚语俚语,散文随笔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