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蹴菊花
文|阿里
深秋的记忆里，那是一条蹒跚的小路，茂密的丛林，美丽的红叶，清幽的泉水，火红的柿子，满山遍野的菊花香……
山里落后闭塞，辍学的孩子在家里开始学着种地。稚嫩的肩膀扛起镢头，牵着牛儿跟着父亲去播种。那年我二十一，他十八。那个中学毕业的孩子与我成了无话不说的男闺蜜。辍学回家的他，心里苦闷，身体憔悴。于是他就经常跑到小镇子上的单位来找我玩耍，把青春和激情尽情的消磨！
我们的铁哥们关系持续了两年。在那个无拘无束的年纪，我除了正常工作，就被他带着一起去山凹凹里捉野鸡，去沟脑脑上抓野兔，追野山羊，给野猪设陷阱，捉条青蛇回来炖成米饭羹……
多少年后，我依然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年轻狂，那份难得的灿烂阳光！
那年秋色正浓，我们一起在山上采野菊花。那满山遍野的花海真美呀。一大片，一大片，金黄金黄的灿烂着。我帮他采了很多菊花。他说那是药能卖钱，回去阴干了卖给药铺可以做药，也可以自泡茶喝，清肝明目，下火平咽，效果很好的！我说，古人也能用它酿出菊花密，在美丽的秋天，赏菊花，观红叶，喝菊花酒，那才叫惬意！
他苦笑了一下说：哥哥，我想了很久，不能一直就这样过日子，明天我要去外地打工了。出去就是想混个人模狗样的再回来。你借我点路费吧。
那晚，他就在我简陋的宿舍喝醉了。
两年以后，他少年潇洒，意气风发的回来了。俨然一个小老板的成功者的风采。还带回来一个美丽的小新娘，看着也有几个月身孕了。
那天他要请我吃饭，我没答应。我说：秋天这么美，还记得那些菊花吗？。于是我们一起上山，还是那片大山，还是那片树林，还是满山遍野的野山菊。他拿出一瓶白酒递给我，我喝了一大口说：菊花好美，我每年都来采些，不是卖钱，我泡茶。他接过酒也喝一大口说：是呀，两年没嗅过菊花香了。家乡真美，就是太落后了些，没有大城市的繁华。
那夜，他又醉在我的简陋的小宿舍。他给我说着外面世界的繁华，说他的生意，说他如今小公司的规划和前景。
那天，他们要回城了。他带着美丽的小娇娘来向我告别。并嘱咐我，别上班了，若想成功，出来打拼吧，他可以帮助我。我笑笑，没说话。
在回家的路上，还是那片美丽的山坡，美丽的树林，那片美丽的野山菊正在绽放着馥郁的芬芳。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灯拢一样的火红柿子，诱人的颜色。
树下，一个旧年的小树不知什么时候，被砍柴人削去了一半，只留一个斜边的树杈张着嘴向上，像是等待久违的猎物。
新娘子忽然兴奋的说：老公，柿子好漂亮，摘一个软软的尝尝。他温柔的捧起她美丽的脸，摸摸她的头，亲吻了一下，然后就三下两下的爬上树去。那一对火一样红的软柿子，在枝头轻轻的摇曳，似乎在说：来呀，来呀，摘下我吧！
于是，他就沿着悬空的树枝慢慢的往前爬。当手快要触到软柿子的瞬间，忽然，那个树枝就咔嚓的一下，折成两节。他一下子就从树枝上被甩了下来，腹部直插进那个树杈上……
还是这片大山，还是这片树林，还是这样的秋叶，还是这么美丽的菊花开满山。可那个雄心勃勃的男孩子，那个为爱疯狂的男人，却永远的躺在老家了，躺在这片美丽的菊花园中了……
那些年，每到深秋，我都会带一瓶烈酒，来到这片开满菊花的山坡上和他对饮一番。直到我因工作调离这个美丽的地方……
好多年过去了，有些人，有些事，在岁月的流年里会逐渐的被遗失、淡忘。可那片大山，那片菊海，那捉蛇的手法，一直都没有被遗忘！
今天，我有幸又来到这里，是无意，是有意，还是上天的安排。我有点惑，但我不去想。我从包里拿出一瓶酒，对着满山遍野的菊花，对着你的荒坟喊一声：好美的秋天，好美的野山菊，久违的大山，久违的朋友，我又来啦……干杯！
我拧下瓶盖，美美的喝下一大口酒，其余的，都洒在这片美丽的菊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