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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高光 : 写在女儿的百天

时间:2020-10-18 18:46:05    来源:
有段时间我常做一个梦,牵着女儿的手,走在沙滩上,我们这么走着,相互没有话,走了很远,回头是一串大大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远方。这次梦醒来,是新年的第一缕阳光,与往年的不同,我们俩终于修成了我们仨。我曾无比羡慕杨绛先生他们仨的幸福,直到有了自己的女儿,我才切实体会到这种幸福,简单却实在,平凡而动人。
 
杨绛先生在《我们仨》中说: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他们仨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亦无大悲大喜,苦涩与艰辛在她笔下有如家常便饭般平常,生活平淡无奇在她却充满着乐趣,他们仨在或曾经在过,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女儿已过了一百天,这段时间陪伴她成长,是我最大的欣慰。百天的时间概念不如按年月算的清楚,但粗略算一算,人的一生至多三百多个一百天吧。女儿的第一个一百天,是熟悉和适应新世界的阶段,其实我35岁了,经历了100多个百天了,能算得上熟悉和适应这个世界了吗?当然算不上。人的一生都在不断地熟悉和适应着这个世界,即使到了终点,谁又能说真正能够熟悉和适应它呢?
 
翻译家许渊冲先生说,生命不在于你活了多少日子,而在于你记住了多少日子。所以,尽管与女儿形影不离的这一百天已成过往,且无法追回,但这段美好可以去记录,更值得去回忆。这一百天,女儿由六斤多长到了十二斤,脖子渐渐硬朗,趴在床上可以抬头五六分钟,双脚翘得很高马上要翻身,妈妈一逗就嘎嘎的笑。我们也在适应女儿,带孩子虽说辛苦,但这辛苦却有滋有味,每当拍出一个嗝就胜似享受一餐美食,换洗一次尿布不亚于写出一篇美文,能整天陪伴女儿的周末总觉得太匆匆。
 
我常坐在床边怔怔地看女儿,两支小手摆成投降姿态,两腿弯曲着,胖嘟嘟的小脸,长长的睫毛,身上透着淡淡的乳香,呼吸均匀和缓,有时候做梦也会咧开小嘴笑一阵。醒来的时候,有节奏的手舞足蹈,抓到的玩具往小嘴里填,乌黑闪亮的眼睛,一会弯成月牙,对着你报以迷人的微笑,一会又久久凝视一处,像是虔诚的冥想,亦像是执着的倾听。
 
刘再复在《父女两地书》中引歌德诗句“永恒之女神,引导我前行”来比女儿,说自从女儿降生以后,便感到一种来自天外的清新气息在影响着他。女儿刘剑梅说,父亲对她最大的教育就是童心说,父亲告诉她,由于人生的艰难和社会环境的恶劣,人很容易变得世故,我们应当拒绝世故,永远保持一种天真天籁。周国平说,孩子的世界是凡尘中所剩无几的净土,走进这个世界的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孩子的熏陶,自己也变得可爱。
 
我能切实感受到这种清新的气息,这是对纯净世界的一种天然的向往和皈依,然而这样神奇的感受,老天毫不吝啬的给了所有人,只要你能去认真体会,即使凡夫俗子也能超凡脱俗。我们都还在为了所谓不输在起点线上,过分强调启蒙早教甚至胎教的时候,殊不知你施加教育的对象正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熏陶着你,童心是一种品格,是一种视野,当你用赤子之心直面世故,或许你能从孩子身上学到的更多。
 
曹雪芹写红楼是为了给闺阁女儿立传,他借宝玉之口述己之言,他认为女儿是水做的,不仅有姣好容颜,更有清纯灵动之气、卓然脱俗之质,宝玉即是一块被至纯的泪水柔化了的顽石,他得益于林黛玉、晴雯、尤三姐等未被世俗尘埃所污染的纯真女神的指引,天然的与蝇营狗苟、奔竞追逐的仕途经济势不两立,他出淤泥而不染,至死保持一份真性情,即使他最终自我放逐,将所有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付之一炬,但在宝玉身上,体现了童真对世故的胜利,也体现了童真之花的永恒绽放。
 
感恩女儿的到来与陪伴,让我走上了返回童心的道路,与女儿一起成长,一起从枯燥生活中找寻乐趣,我乐此不彼且受益良多。《道德经》有言,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人能如一潭清水,波澜不惊,澄澈见底,又能心静如常,永葆婴儿般的纯洁天真,这不就是我们应该心向往之的归宿吗?
 
 
【作者简介】高光,山东莘县人,80后,安徽大学哲学系毕业,哲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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