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秦
周一上班，习惯地打开窗子。一瞥之下，竟然惊得叫嚷起来。正前方那排灰色的瓦房前，一树繁花绚烂绽放。
去岁夏日才来这里上班，对于院中花木并不熟悉。平时打水、取文件，我几乎天天都要穿行这排老屋。这老屋已然是几十岁高龄，即便是外表涂抹了装饰物，依然掩盖不住它的沧桑与颓唐。幸好有房前几株树，在光阴的斑驳与荏苒中添加了几许生机与活力。这些树叫什么名字，我并不知晓。开花的这株长在最边上，我努力怀想它往常的模样，只凝缩成一团绿影。树姿未见几多婆娑，叶片未见几多奇秀，也不曾见几粒果子结于其上。它就是一株为老屋提供了绿荫的树，一株极普通和安静的树。
我的窗子从夏开到秋，目睹这些树木的叶盛叶衰。等冬天把它们的衣衫褪尽，它们就裸着树干枝条，与老屋一同沧桑沉默起来。而我也就关了窗，停止了天天的守望。
这排老屋后面有一方正小院，树木繁多。听朋友说，那里满是花树，一到春天花儿次第开放，好看得很。新春一上班，我便天天去小院走上一遭。瞅瞅这棵树慢慢鼓胀的芽苞，再去望望那棵树的枝条是否柔韧了纤腰。才几天的工夫，榆叶梅、玉兰花便打起了满树的花苞，粉嫩的花瓣在外衣的束缚下，胀得露出了衣衫的一角。我想，过不了几天，它们一定就会开得满树璀璨了。孰料，未等春深观得那些花枝俏，这株被我忽略的树竟然一树繁花。一树粉白，如同着了一身粉嫩的衣衫，茕茕独立，惊艳了春光，更惊艳着每个路过的人。
以窗棂为框，以青灰的老屋和蓝天为背景，这树繁花被自然合成了一幅风景画。我不愿做这静止的远望，惊喜早促使着脚步，向着那树美好而去。那花一朵朵一簇簇如同是扦插在树的每根枝条上，几乎看不见枝条的底色。一朵挨着一朵，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花大多是开全的，粉白的花瓣藏着几点深红的花蕊，宛如无数个婴儿柔嫩的脸被涂抹了几点胭脂，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一把。这些个花挤成一团，丝毫不因为这朵挡了那朵而生了嫉妒。每朵都在用自己最生动的容颜装点这乍暖还寒的春天。
一根被花压低的枝条斜伸到眼前，让人零距离地观赏。这般坦荡地将自己呈现，丝毫不顾忌人们会不会挑逗戏弄或者伤害。如此粉嫩可爱，美丽淡雅，又有谁会舍得弄疼它们呢？我本欲伸出轻拢花枝的手，最终停放在花前。任它们自然地舞着花衣随风摇摆，我的心跟着它们一同摇摆，甚至看不清那花萼后面有没有鼓鼓的小花房。东风愈加殷勤地吹送，满树花枝摇曳。我迷乱的双眼，分不清看的到底是哪朵，整株树融成了一片花影，一片锦簇。粉色应该是温馨的代言吧，静立其旁，我希望能拥得几丝浪漫情怀。
是谁在笑我?渐入耳鼓的声音，让我睁大眼睛四处找寻。嗡嗡嗡，竟然是无数只蜜蜂隐匿在花树中飞舞。阳光正好，花儿们都被镀了亮亮的色彩，即便是那蜂儿振了薄翼穿梭，我也看不清它们在哪朵花中。嗡嗡，嗡嗡，声音越来越响。蜜蜂一定是在欢唱吧，在等待了一冬的寂寞中寻得花开，怎么不令它们忘情动容，去歌之舞之呢？枝头春意闹，这真是最好的写照。还不到蝴蝶来访的时节，心底间不免会平生出一丝遗憾。大可不必。看那伏在枝条间的张扬着的花瓣，可不就像极了停歇着的粉蝶闪动着美丽的翅膀？
凝望得久了，脖子有些发硬。一位相熟的朋友走过来观花，我问他这是一株什么树，竟然开得如此早，如此好看。“也许是榆叶梅吧，嗯，我也不注意它是一棵什么树。”作为小院里的“老人”，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显然也在为平时的熟视无睹而有了羞意。“这是什么花?如此好看。”朋友圈里也是一片赞扬和问询声。“貌似是梅花或是桃李之类吧。”我只能很模糊地回答着。
坐在办公桌前，我只需扭头向北往去，窗口里就装着这一树繁花。心里不免多情起来，似乎冥冥之中它就是为我而存在的。不然怎么会挤进我的画框，做了我的风景呢。读写文字累了，便扭过头看它几眼，这一瞬间连心都被它的美好融化。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席慕容的诗句在心底漾起，我不知道这株树是不是我前世的盼望。太多的冷漠没有淡化它的渴望，太长的等待没有削弱它的热情。蓄了三个季节的寂寥里，选择在早春二月炫然开放，熠熠地吐露着芳华。开也不骄，藏也不哀，这般淡然安静，不卑不亢。多少人都不及它的释然从容，放不下悲喜得失，做不到宠辱偕忘。我想，哪怕花谢即便落了一地，那落的一定不会是凋零的心吧。
“是杏花。每年它还结许多果子呢！”儒雅的李主席也是拿了手机拍了花才回来，见我又在盯着这树凝望，无意间给了最准确的答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正是此时节！平棘大街的一街烟柳已然是日日更新着色彩，我应该能想到是杏花呀，却偏偏遗忘了。她没有人面桃花的香艳，也没有梨花带雨的哀婉，她是清丽恬淡的那种。在嫩白中透出一丝红粉，即便是一丝红粉也是淡淡的，犹如门楣内的少女那清秀而不胜风情。“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倘若时光流转，我想我定不会去挎了花篮，去做那个卖杏花的姑娘。一树繁花一树诗，我观不尽，赏不尽，怎么会将它送于他人呢。
于是期盼着春雨的脚步迟些，盼着东风的脚步慢些。虽然都说“雨润红姿娇”，我却怕这一场杏花雨惆怅了心田。透过窗口，我想将这一树繁花定格成永恒的风景。
作者简介
秦秦，河北省散文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居于古城赵州，中学语文教师。平淡的生活中，随意涂抹文字，求得心灵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