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庸
如果不是很科学地分类,那么小说可以分成两种,“正经”的与“不正经”的,正经如《呼啸山庄》、《苔丝姑娘》、《魔山》等,很严肃地探讨着人性与世界的关系。“正经”的也许可以涵盖整个传统小说,而“不正经”的小说则打破原有的严肃关系,用一种滑稽的轻松的姿态来面对那些形而上的东西,它也许可以涵盖整个现代小说,如《变形记》《城堡》、《等待戈多》等。这儿要说的《个人的体验》(光明日报出版社,王中忱译)也算一种。主人公的名字叫鸟这样一开局,小说“不正经”、幽默讽喻的特质就决定了是的,他长得也确实像鸟,谁说不是呢?现代社会有无数的人已经脱离了人原有的品质,一个员工老跟在上司的后边,唯唯诺诺:“Isay…Isay…”,长此以往,这样的人会渐渐失去人的味道。鸟也同样,耸起肩膀时像在收敛翅膀,“他的容貌也让人联想到鸟眼睛溢满胶液般迟钝的光,几乎没有表情流露,嘴唇总是紧绷着,薄而且硬,从脸颊到下颚则尖尖的。红褐色头发像燃起的火焰。鸟15岁就是这副模样,长到20岁,仍然如此。他这副鸟样会延续多久呢…他感觉自己获得了一个启示:疲惫老朽、备受子女拖累的鸟呵……”
主人公变成鸟的形状,这自然是一种象征,他自个儿与人的形状逐渐脱离,老子这样,儿子也得跟着来点事,这是小说的通常套路。他去医院看刚出生的孩子,院长说:“先看看实物吗?”鸟一听,坏事了,几子刚出生就变成了“实物”,这个词是点睛之笔。“实物”是什么意思?鸟急于要了解真相,因为院长不马上给他看儿子,而是先要说明一下,来一个定性。原来,儿子的头盖骨缺损,鸟不由地惊叹,这个病也真够损的。院长说自己几十年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病。这个病叫虐“脑疝”,就是脑里的东西会跑出来。乖乖,其他的东西可以随便跑,脑里的东西跑出来,那还叫人了么?他暗暗叫苦
显然这个事例也暗示了现代小说的一个特性,属于典型的“不正经”的题材。现代工业文明的后果之一,使相当部分的人“脑子坏了”。儿子脑子“坏掉”的根本原因,其实在于父亲,有其父就有其子嘛!老子脑子“坏掉”常常作鸟状,儿子脑子坏掉却有生命之虞,这可把老子急煞了。怎么办?老子要做出处理的决定。这时他想起了一个名字,火见子
神秘的人物,老思考一些神秘鬼异的事情。鸟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想去见医生,却想见充满妖气的女友。这是一种灵异的因素在作怪,推动着故事的发展。但接着的情景可能是一个败笔,鸟和女友讨论生死的命题,而且讨论得很“正经
一个人,孩子的时候就死了,他死后的世界呢?”“如果确实有死后的世界,那他的世界肯定是非常单纯的。”这是鸟和火见子两人的一问一答。这一问答,很不协调,与灵异的“不正经”气氛相悖
儿子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躺在医院里的妻子发出通牒:你要是不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跟你离婚
鸟不由得感慨,要自己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真是滑稽于是还没有想怎么承担,他已经感觉到这注定要失败的。他和火见子又讨论起生与死,这一场讨论灵异的部分又回来了像这样开始感觉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毫无权利的人都会自杀的,鸟,不要自杀啊。”火见子说。“自杀,这太突然了。”鸟说,他从心里感到了威吓。“我丈夫就是这样,产生了那样的感觉,立刻就自杀了。”火见子说,“要是你也在这卧室里上吊,我会觉得我自己真像个魔女了,鸟。”他俩接着讨论起孩子的死来,鸟说让他等死,很受不了,这等于是自己在杀死他。在儿子面前,他像一个父亲,但在火见子面前,他却又像一个孩子,无能为力,最终要让她来拿主意。火见子最后建议把孩子交给她的一个医生朋友,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不弄脏自己的手而杀死孩子。
小说最后似乎有些突兀,没有清晰地表明想说些什么。火见子说,“手术即使成功,孩子能获得生命,但又能怎样?
你不是说过他只能像植物人似的活着?你是让自己不幸呢,还是仅仅让他活着,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毫无意义的存在呢。那才是为孩子考虑呢!”鸟回答说,“那是为我自己,我想结束绕圈子的逃跑。”也就是说,让植物人似的孩子勉强生存下去,这是他想承担责任的结果,也是鸟重新获得了人道主义。让一个病人来拯救自己的新生,小说在这一点上难以自圆其说
总之,小说到了尾处变了味,从“不正经”的岔道又回到了“正经”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