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庸
利昂·塞米利安在《现代小说美学》中评介《白痴》时说“梅什金是一个过于完美的人,他的性格中缺乏交易。瑕疵既是一个人品德中的必然成分,也是艺术作品中戏剧化不可缺少的因素。”《背德者》就是这样,正因为主人公“背德”,故事才有戏剧化的展开,主人公才有灵魂深处的煎熬。主人公“我”是一个背德者。我与玛丝琳结婚后,突然患了重病,有好几回我觉得不能再走路,像一个垂危的人常常大汗不止,喘不上气来,还昏迷过去。但玛丝琳日以继夜地照料我,天使一般地守护在我身边。之后我渐渐痊愈了。然而这痊愈成了我转变的契机。我原来是一个书呆子,只跟废墟与书籍打交道,不理解生活的真正面貌,似乎怎么吃饭也要跟人学。这一个“契机”改变了我生活的“胃口”,对各种事物都想“尝一尝”。接着一系列的事件把我推向新的世界,很快成了卢梭主义中的“自然的人”“原本的人”。应该说这是“发现了有力的身躯”的缘故,但同时也发现了邪恶,我情不自禁地加入了同性恋的行列这是纪德带有自传性的小说《背德者》(漓江出版社,李玉民译)的前半部分。
如何表现主人公的背德,作者采用了最普通的也最容易入俗套的手法:对比。由于米歇尔(我)只欣喜于自身的觉醒
只追求官能的享乐,而忽略了妻子的存在。妻子也生病了,常常咳嗽吐血,这情景与米歇尔的病状多么相似,因而能推断她是由丈夫感染所致。然而在妻子生病期间,背德者丈夫却常常外出游玩,理由是因为听从了内心深处的召唤,让他恢复了“自然的人”、“原本的人”。正当他巡游在外时,妻子却半坐在床上,一只瘦骨伶仃的胳膊紧紧抓住床头栏杆,她的被单、双手、衬衣上全是血,面颊也弄脏了;眼睛圆睁,大得可怕。这是妻子临死前的症状,也是背德者抓住生命中的契机的结果。
显然,这样的对比过于残忍。主人公把病传染给妻子后,就浪游在外,忘了自己生病期间妻子在一边体贴照顾的情景。但小说的另一层对比虚化了它的残忍,使得原本截然分明的故事架构变得模糊而富有弹性。米歇尔生病之前,对生活木然无知,或者说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生活的盖子被偶然揭开,里头跑出一片灿烂,他立刻被击晕了,随即把这片灿烂推到了极致,一路风光,一路骄奢淫逸,难以收敛。这是“原本的我”在召唤的结果,而且是无法抗拒的召唤。那么“原来的我”和“现实的我究竟孰是孰非?这个对比性的思考使得小说具有了浓郁的理性色彩并渗透到各个部分。
本来不懂得卢梭主义的“活力”,但之后又一下子到达卢梭主义的反面,这个过程带给读者的是丰富的思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