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九红
看了下手机上的日历,知道又要到小雪了,然而今年的天气还不怎么冷,就感觉像小时候的秋天。窗外的夜空星光灿烂,照在我所在的申城,也照在遥远的故乡。夜风吹过,楼下松树枝摇曳的影子返照在窗户的玻璃上,若隐若现,像晃动的鱼饵,把沉眠已久的记忆都勾引出来。
夜越深,我的思绪就越长。小区外面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声音越走越飘渺,仿佛带我驶进了另一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有我、有她,有秋天,还有一条宽宽的河。
三十二年前,我曾借读于外乡的荻垛中学。家和学校之间有几公里的路程,因当时交通没有现在便当,所以只有周末放假才能回家。回家要穿过几个村庄、大片田野和一条大河。
回家的心情总是很愉快。想到很快就会和家人团聚,浑身就像注射了鸡血般兴奋。回家的心情又是紧张的,因为每次还没赶到家,天就暗了。藕垛村是我回家路上的最后一个村庄,村子的前面有一条河,连接两个村子的纽带就是河面上的那座小木桥。夜幕下,荒野里,一个小姑娘独自走在独木桥上,一有风吹草动、虫鸣蛙跳都会吓个半死。
记不清从哪天起,我回家的路上多了个伴。她黝黑的皮肤,一头短发,一双大眼睛。从她的言谈中,我得知她是藕垛人,他爸爸在荻垛食品站上班。她和我一样,在荻中读书,低我一个年级。学妹是活泼开朗的,和她同行,一路撒下了多少欢歌笑语。她很善良,得知我过桥很害怕,每次都送我到桥边,直至我远去才离开。
又一个周末,恰逢期中考试结束,学校下午没上课就放了假。我出于感激,邀请她到我家作客,她欣然应允。那天,她受到爸妈的热情款待。临走时,妈妈从店里拿了个蝴蝶结花给她戴在头上,并嘱咐我送她到桥边。半路上,她执意要我留步,无奈之下,我只能驻足。当时,正是稻穗飘香的季节,夕阳下,我远远看着那只花蝴蝶飞过了金色的田野,飞到了那条河边。看着她融合在水天一色下的背影,心中不由想起王勃的那首名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没有等到同行的她。又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还是没有等到她。失望和孤独一度充斥着我的心里。后几经打听,得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她已于某个周日去了另一个世界。那天,她是去河边割猪草的,吞噬她年轻生命的就是我每个周末必经的那条河。那次的分别竟成了我俩的诀别。
秋水一色,本是秋季里一道最唯美的风景,可这风景,带给我的却是无尽的思念和伤痛。这些年来,我刻意不去想,却怎么也不能忘。多少次夜深人静时,我的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出那座桥、那条河。那定格在秋水一色下的背影,一次次模糊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