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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五代·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时间:2020-10-18 15:55:18    来源:
当皇帝变为阶下囚
——品五代·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人生多变,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最爱的人,或经济状况、或社会地位发生了巨大落差,这种失落感给你心理带去的沉重的撞击,定会让你痛得撕心裂肺。当生活出现了这种判若云泥的落差,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承受和面对的事。
 
从古到今,遇到这样极大的人生变故的人不少,比如明朝第六任皇帝朱祁镇,由皇帝变俘虏,由俘虏变太上皇,由太上皇变囚徒,由囚徒再登上帝位,他的一生,简直是坐“过山车”的历程。朱祁镇很好运,最终回归原点,但有些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比如下面我们要欣赏的词的作者。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让我们随着李煜的的词,一起去看看降宋后的李后主如何面对自己人生中出现的重大落差。
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唐] 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根据宋人的记载,《浪淘沙令》和《虞美人》都是李煜的绝笔之作。
 
李煜是南唐后主,作为一代国君,李煜是既无雄心壮志,又无兴国谋略,不思奋进,消极倦怠,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及时行乐,充分的享受属于他自己的风花雪月的人生。
 
李煜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他的文字生动的记录了他亡国前后的人生,产生了多篇泣血绝唱,成就了他从亡国之君到一代词帝的历史蜕变。此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他那让人灵魂震撼的词,享誉千年,被传唱千古。
 
不幸是,他本不该当皇帝,可是历史选择了他当皇帝,才情满怀的李煜当了皇帝,流连春花秋月,无心治国安邦,后来他被迫降宋,由皇帝变为阶下囚。正史记载,他最后是病死的,但宋人记载,李煜是被宋太宗毒死的。据说,李煜难抑思国之情,难忍亡国之痛,写下了许多思念故国的词作,其中《虞美人》被广为传唱,宋太宗恨他有“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之词,就在李煜42岁生日那天,命人在宴会上下牵机药将他毒死。
 
李煜死了,他的作品却已经流传了一千年,《浪淘沙令》作于被囚汴京期间,全词上下阙各五句,共56个字,字短情长,情真意切、哀婉动人。
 
开篇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写窗外春雨绵绵,淅淅沥沥,春日将尽,眼前不再春意盎然,而是一片衰飒,李煜听着帘外潺潺的雨声,枕雨而眠。”春意阑珊“四字,说明此时是暮春,大好春光将去,留不住了。春光已去,暗含着李煜美好的人生一去不返,李煜倍感失落。此四字,实则写景,虚则衬情,失落,忧伤的烦绪,让李煜睡不安,失眠了。
 
“罗衾不耐五更寒”薄薄的绸被,耐不住暮春的严寒,冻醒了这位亡国之君。李煜真的是被冻醒的吗?如果不是,是什么事让他睡不好觉呢?不清楚,我们至少可以猜出,他是失眠了。失眠有两种情况,一是睡不着,一是醒得早,一个42岁的人,不是古稀老人,如果没有很重的心事,或者是身体的病痛,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早醒的。
 
梦醒之后,李煜首先模糊的感觉到,自己是睡在故国的宫中,因为他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他初醒之后,还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囚徒,还在贪欢呢。等彻底梦醒后,他才知道,自己是独在异乡的客。他说自己是客,也还是太客气了,高看自己了,他不过是大宋的降奴,是囚徒。
 
其实,他明白,自己作为亡国之君,哪还有贪欢的资格,也只能在梦里拥有那一短瞬的欢乐了。梦中的幻想和奢望,让醒后的李煜,感慨万千,悲凉之感顿生,“罗衾不耐五更寒”禁不住的寒意,不仅来自自然界,更来自凄凉孤冷的内心世界。所以他不是冷醒的,是失眠了。李煜将自己的心境通过写外界的寒来表达,使得此词,语意婉转曲折,意蕴深沉。
 
词的上片,写了两个留不住,留不住春天,虽然,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开,但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第二个留不住的是,梦中的贪欢,梦一醒,欢乐就消失了。
 
上阕两句其实是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词人在梦里暂时忘却了俘虏的身份,贪恋着片刻的欢愉。但美梦易醒,帘外潺潺春雨、阵阵春寒惊醒了美梦,使他重又回到了真实人生的凄凉景况中来。
 
我们来看下阙,“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千万不要凭栏远眺,因为眼前的山河,是永远不属于南唐的江山,是旧时的江山,这种对现实的清醒认识,让李煜脆弱的心脏,一次次碎裂,这是李煜独自凭栏远眺带来的心理冲击。
 
词的结尾,李煜写了三句话“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把自己和故国的别离,写成别时容易见时难,别的时候真的容易吗?古人写别易见难的诗句很多,比如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都有别易见难的伤感。也有别难见难的千古名句,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柳永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而李煜,其实应该也是别难见难,可他却写成别时容易,容易是因为再见时难。唐诗宋词里的“见难”,只是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而李煜想别国后再见,是毫无可能,他的“别时容易见时难”是永别,是今生今世不可能再见的永诀,透着彻骨的寒凉和悲伤。所以才会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亡国深痛。
 
李煜与故国相别,像流水一去不返,像落花飘落天涯,春天自要去了,一个“去”字,包含了多少留恋、惋惜、哀痛和沧桑。
 
留不住的江山,留不住的流水,留不住的落花,留不住的生命,还有留不住的故国,在李煜的心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留不住的。李煜的“流水落花春去也”道出了“美好无法挽留”深刻的人生哲理
 
“天上人间”,语出白居易《长恨歌》:“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在这里,李煜是既指自己的归宿,也指人生际遇的落差,曾经贵为天子,而今坠为囚徒,先被捧上天,后被踩下地,心如刀绞般痛,至此,全词戛然而止。
 
整首词,表达出惨痛欲绝的国破家亡的情感,可谓“语语沉痛,字字泪珠,以歌当哭,千古哀音”。词句自然明净,含蓄深沉,格调悲壮,意境深远。读完全词,一个苦大愁深,无限惆怅的落寞亡国之君的艺术形象便跃然纸上。
 
现在,我们来回答开讲之前的那个问题:李煜如何面对从贵为天子到阶下囚的巨大落差呢?答案是——难受,不适应。所以,李煜在睡梦中,始终在追寻他昔日的风花雪月,昔日的繁花似锦!
 
能适应吗?换谁都不适应,这样巨大的人生落差,即使在现实中被迫面对,心理上也是不承认的,或者是不愿意承认,除非失忆,或者傻了,做个没心没肺,乐不思蜀的降魏阿斗。可是李煜不是刘禅。不适应咋办?唯有以词解愁,梦里寻欢啊!
 
李煜的遭遇在历史中一直都在重演,但凡有类似境遇的人读到此词,心理必然会产生共振,心灵得到慰藉,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啊,比如,林黛玉,就曾在感叹自己身世时,流泪吟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身为亡国之君的李煜,在词中很少作帝王家语,倒是以近乎普通人的身份,诉说自己的不幸和哀苦。他的词可与人们感情上相互沟通、唤起共鸣。
 
《浪淘沙》,一词松解了万千人心中的劫(结),读了此词,灵魂会受到震颤。总之,人生漫漫,很多时候,生活并不总是美好的,但我们要勇敢面对,慢慢学会释怀。当这种落魄感让我们心理临近奔溃,他人又无法感同身受时,不妨试着把心情变成文字,写给自己看,自己做自己的听众,以此宣泄。
 
愿你看遍山河远阔,也尝尽了人间烟火,品尝了世间的甘甜和苦涩,此后长心安,旧事不复诉。
 
天空太阳白云分割线
 
作者:婉馨,乡野臭老九,闲时爱读书写文,信奉远方有诗,爱到山水间折腾,在浮华的世界里,静静聆听和抒写生命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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