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功
“圆圆石磨转又转，细长面粉落磨盘。磨了麦子蒸饽饽，磨碎高粱熬稀饭，磨下瓜干做馒头，磨了苞米包菜团……”
故乡的《推磨谣》，淳朴而平和；故乡的《推磨谣》，虽陈旧却独特。它像儿时的煤油灯，依然在我的眼前闪烁。曾经的推磨记忆，仍在心里停歇。食不裹腹的年代，一首《推磨谣》饱含苦辣酸涩。
在我农村老家院外的东侧，有一处杂乱的石垛，被石垛常年掩埋的，是我家曾经用过的石磨。虫蟲在那里安家，蛛网将它紧锁，瓦砾与它为伍，终朝伴黑暗度过。磨棱已近光秃，间隙已经很阔，难耐风雨侵蚀，纹络已经斑驳。曾经的生活工具，如今已被主人忘却。
石磨磨出了苦难，石磨磨出了爱家情结，石磨磨出了节俭，石磨磨出了好学，石磨磨出了家风，石磨磨出了品德，石磨磨出了修养，石磨磨出童年的“快乐”。
当年贫穷的日子，乡间与现代文明隔绝，磨面仅靠人力，缺乏先进机械。世代和落后相伴，与远古工具“相濡以沫”。磨盘厚重的时候，推磨是奶奶的功课。多少个春夏秋冬，常见奶奶在厢房里推磨。那缠足的双脚，每一步都透着坎坷。为了一家人的活路，坚韧的奶奶是那样的执着。
奶奶老了，再也推不动那沉重的石砣。磨棍传给母亲，成为磨坊的继任者。每当我放学回家，手扶磨棍走母亲走过的覆辙。辛苦在狭窄的磨房，汗水像流淌的小河。看我幼小单薄的身躯，母亲心疼得泪眼婆娑。勤俭持家的道理，被旋转的石磨“点破”。从推磨的艰难开始，我懂得了勤奋的“秘诀”。
把高粱放进磨心，磨出的是生命的依托，这发黑的面食，却能解除肠胃的饥饿。那少许的麦粉，留到过年做成白馍。平日里难以享用，只是正月间用做待客。我曾觊觎那香甜的面食，也只能把贪婪的口水摁进嘴舌。
听石磨隆隆的声响，像顽强的生命之歌。母亲推磨的时候，曾经暗暗自责，她为我们哀叹，叹苍天的苛刻。母亲的青春，在石磨旋转中滑落，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日日夜夜，母亲在不停操劳，黑发变成了白稞，那是因为日子的艰辛，那是因为繁重的劳作。
当机械进入生活，人们把粮食交给“科学”，那先进的磨面机，效率把石磨甩出几条街。乡亲们将石磨撵出磨坊，失去了原来的角色。随处可见丢弃的磨盘，有的成为筑路的铺设。当生活日渐好转，当腰包不再紧缩，生活富足的人们，把石磨当成废货。这当年生活的“功臣”，如今只能忍受寂寞。
我曾梦见石磨哭泣，哀怨自己的落魄，只有年迈的母亲，还在回忆那沉重的岁月。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时常把石磨诉说。石垛下的老磨，仍在母亲的记忆中存活。为了追寻当年的印记，我把石磨清洗得透彻，存放于显眼的位置，让它感受阳光岁月。从此石磨不再隐形，成为故乡历史篇章中的一页。
作者简介
林成功，男，籍贯栖霞市庙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