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巧云,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云电文协常务理事、大理州作家协会会员,业余笔耕十余
小城秋光,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忽而立秋。小城今年多雨,还没感觉怎么过夏天,秋就来了。白露过后的小城,依旧宁静,舒缓,只是秋的云影实在难得投向古城,投向古楼斑驳的老城砖。
还好,总还是有向晴的时候,这个时候是适合走出家门,溶入到古城里面去的。人说,人到中年以后的样子是自己修的,你所有的经历和你读过的书,以及你的地貌精神和灵魂走向,终归叠加成层层光阴,成为你中年后的样子,有些人年轻,但眼神苍老,有些人老了,但依然清澈,我不知道这样来形容一座我深爱着的小城,是不是贴切。这座有着六百多年光阴的小城,始终保持着宽阔的静气和疏朗的气象,我想,这亦不止是时光沉淀之后的风物所蕴含的深意,更应该是这座老城,从遥遥历史深处走来,所具有的文脉相通的灵性,以及其品与质中的包容与接纳吧。
在我眼里,这是一种大格局,大气象。
雨后初秋的小城,行人不算太多,许久未曾钻出云层的老阳光,带着秋的味道,散漫地躺在古街的青砖上,躺在相依相偎的老店铺的肩头眉角,粗粝的老墙脚和斑驳的台阶,点点青苔好似沾染了阳光的喜色,也焕发出了别样的绿;线条俊逸的马头墙,临街而立的石牌坊,在逆流而向的光的折射下,甚是好看;青葱的檐草,在洞穿人世的乌青瓦砾里,向阳缓缓而生。
朝夕相处的小城,几日不见,像是失散多年的光阴重聚,止不住的让人有种莫名的情怀。也许,当一座城被爱到朴素,爱到日常,才会让人产生如此这般的至情深意吧。想想,身在古城的人们,大概也应是与我这般,只要看到古城依旧如初的样子,内心应该便是安然和充盈的了。
雨水浸润之后的白云,似乎特别的饱满和洁白,当她们一朵又一朵地悬垂在拱辰楼的上方,像一只只漫不经心的绵羊经过古城,去向天际,天空仿若时光湛蓝的眼,注视着小城广阔的天地,古街,老宅,城楼,行人......或许,这就是小城千百年来的样子,变了的只是时空的交错,不变的依然是小城烟火清欢的人世。
此时,总觉得古楼上方的白云,离我很远,又很近。
回想那时年少青涩,只想拼了命的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去找寻轻狂岁月里的自由,不曾想古城却成了自己一辈子刻进骨子里的欢喜,那是一种未曾长久离开,却日日结满情怀的乡愁,以至于在过往的岁月里,试图以文字为针,古城为线,为这份别样的乡愁刺满娟绣。
小时候,喜欢和小伙伴们泡在拱城楼下的小公园里玩耍,抑或一个人偷偷爬上高高的老城楼,看古楼上方的云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任那古楼上的风把发吹散,回家却亦不敢告诉母亲。那时总觉得,站在高高的拱城楼上,离天空就已经很近了,似乎一伸手就可捉住自己最是喜欢的那一朵云彩。那时,也曾歪着脑袋细读过古楼上方“万里瞻天”的牌匾,只是不曾懂得其四个字除了说古楼的高与阔,还有着小城历史深处某些人物的玄机。小小的人儿,曾怀揣着要去撞响古楼上的大钟,无奈却总没得过逞。更多的时候,是踮着脚尖从城牙的跺眼里,看古楼脚下穿梭往来,习作生营的人们,如同虫蚁般在家园里美好地生活,而古楼就是那座高高在上的王城。
那时也爬过古城南边的钟鼓楼,在上方转着好看的木楼风一般地追逐玩耍,却不曾知晓应该好好感受一下古楼上的风景。如今,小巧的钟鼓楼就在眼前,却不曾再向人们开放。
这是一座玲珑剔透,檐牙高挑的古楼。平素里,人们喜欢叫她钟鼓楼,而我却是更喜她另外的两个名字:星拱楼与凝秀楼,特别是“凝秀”二字,最是意切妥贴的突出了其温婉娟秀的气质。
夕阳西归。过了凝秀楼,就是小城的最南端了,站在四通的卷洞底下,便会觉得有黄了的光阴,伴着丝丝的秋风在归来,在消散。卷洞的边缘,像是光阴之子的眼睑 ,把绵长的古街与拱辰楼,把暮云与楚天,尽收于眼底。此时,断虹霁雨后的小城,云山开画轴,江城如画里,一条五彩阑珊的虹,从凝秀楼的身后跨过幽深的长街,从逐渐变青的青云里伸向远方,伸向那条南外街的街的尽头,那里有端然的青山在连绵,那里有蜿蜒的瓜江“一水抱孤城”。
日落前的小城,有那么一刻,应该是静止了的。古楼,落霞,拥翠,虽无孤鹜齐飞,却也是秋高水长,远山如黛,夕光迤逦,这样习以为常的光影,也都是有去无回的绝景。
盛世安年,小城弦月。当夜幕逐渐呈漆,一轮月儿斜斜地挂上了小城上空,树影婆娑间,有淡淡的桂香在浮动。此时,光阴平行于时空,灯色提起了小城四角,秋光似用旧了的诗文,清厉和静,悠然而远,亦如小城六百多年的光阴之流。情之所以而起,而一往情深,其实,我只想在这样的秋光里,和小城一起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