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飘渺的叙说。木窗上散落了一片又一片光点,光线很绚烂,去抬望某些修长的影子时逆光视界里是一片刺伤的漆黑。一起怀念的风筝,在没风的日子里飘的老高老高。
十三岁的时候就盯着若若将半两截粗糙的橡皮筋绕过树桩绑在一起,细布裙子马尾辫和浅酒窝。在你平静的注视里若若开始努力地跳:马蓝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之后天黑前你被奶奶连哄带骗拉进屋子里。
星星像受伤的小猫一样眨着眼睛。青石板很凉,若若拉着你的手说哪里的花又开了哪里的水很清天很蓝。你看着所有的星星在芦苇明亮的波动里忽闪忽闪,萤火虫飞来时好奇心被调动就忘记了若若,最后你拿着明亮的虫子给若若看她说:真好看呢。
那些夜晚散发着黑色的光线,和弥漫扩散的青草香一起被装进光滑的瓶子里,透明的透视里光点开始一点点变弱,最后黑夜打着呼哨收买了所有躁动,于是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许那一年真的是十三岁。在十三岁的那一年的某一天你真的收到了若若送来的礼物。一只纯白的小熊,很好看。你想象着那天若若肩膀上顺着松散的发丝,雪白的裙子和精致的皮肤,婉若童话里的公主。你说若若:你穿裙子真好看。那时候身后有整排整排的香樟,暧昧的夏天,清朗的怀念。你轻触小熊柔软的质感蔓延,温暖的感动像隔年的泪水让你眼睛发酸。
那只小熊呆过了四个浅夏和二个冷冬,在你床头的木制书桌上。之后你就养成了打哈欠时流泪的习惯,若若问你奶奶骂你时为什么不哭,你说你是坚强的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其实你的眼泪在打哈欠时就提前透支了。
你很喜欢看着眼前大片的人群发呆,十三岁的记忆里人群中有很多飞鸟,啁喳叫着飞向不同的方向,你的眼睛开始力不从心了,最后鸟和人群都走失了,你剌剌地掉转身子头也没回倔强地离去。
你为什么那么决绝呢。你忘记了草丛里扑棱的声响和光线里重新聚合的人群。夕照满天,光线很灿烂。偌大的帷幕里就烙上了你瘦小的影子,寂寞而突兀。
某一天你打开锈过的门,你的小熊被邻居小男孩弄的不知去向。忽然就失落的近似窒息,你抬起头,刺眼的光线里有成群的鸟儿掠过。
她告诉你她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有陌生的人群车流和霓虹,前所未有的繁华与苍凉。花开的阵地,香气很淡,你微微笑了笑,看列车呼啦啦从身旁带走了刚刚和你一起的人,你的心却留在原地安静地静默。你走到小店里说:老板,我要一包烟。
蹲在铁道上抽那些劣质烟,枯黄的野草,细碎的石子,走过的行人。你额发很长,风来时吹蔓了所有对比,你在荒芜里修长的身子愈发明显了。提起重重的步子走去,抛下所有来路不明的眷恋。
傍晚时看悲情小说莫名地难过,想打电话给朋友又觉得过分矫情。拉开冰箱取出啤酒急速喝下,微弱的酒精让你欲醉不能,飘摇的晕眩里力气无力地隐匿,酒瓶接触地面声音很干脆,你控制仅有的清醒往下摸去,没碎,很好,你说。
你开始习惯在周末沿着操场轻轻地行走,打球的人们遍地都是,草坪上斜立的人盘坐的人在自己的卑微里酝酿宏大的感伤,自觉孤独便是他们最好的安慰。你不喜欢说话了,你总是在人群里将影子躲得远远的,在某一个转角,你就彻底消失在别人的视线里。
列车载着诸多人离开时,你的爱情也温和地折叠在交叉的转角里。
你轻轻地跑开了,跑得很轻巧。像一阵风吹来时掂着脚步退后,无可奈何地加速度串联起摩擦的重量,从悬挂着紫色标牌的商店旁,从说笑的人群里,从汽车尖锐的鸣笛惊走沉睡的野猫身边,就那样跑开了,跑得毫无顾忌。
若若写了很多信,有给她男友的,也有给你的。一个晴朗的早上,若若从你家阳台下走过,匆忙地走失在不清的路标里。
酒吧里声音疯狂地鸣响,刺耳的三角铁混合着管风琴萨克管尖锐地叫嚣在动荡的闪光中模糊窒息,你看着台上发狠飙歌的青年安静审视,一直到酒吧打烊,裹紧风衣走去。从狂烈的躁动忽而定格为莫大的寂静,眼睛适应不了你靠在路灯杆上等待视线一点点清晰。
遗忘最初是你拉起她欢快地朝游乐园奔去。旋转木马碰碰车摩天轮,吸管咖啡浓郁了你们整个青春的激情。你固执地在某一根幸福的绳子上忘乎所以,约定像微薄的纸张刻上文字时就洞穿了所有,邪恶诡艳的美好,在平凡的故事里撑起了整篇起伏的剧情,最后划上淡然的结尾。
你也想着在市中心的广场上穿上锃亮的皮鞋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用回旋的舞步给你们爱情润色绚烂的色调。早以为那些年老的情侣困难而淡定的将彼此搁置在心里是如此平常,而你的舞步却因缺失一个人的重量单调而凌乱。
无力摆定的事实,苍哑失控的沉默。你拉出钥匙打开木门佣懒地躺在床上,台灯的光线竟也分外刺眼了。摸出若若的信你打了哈欠,之后开始流泪,莫名的泪水从眼角不紧不慢落下,你想起和若若一起捡石子跳房子吹口哨。一些苍白的回忆开始变得弥足珍贵了。
你不得不说做梦是一件极其放纵的事,在消耗了睡眠的空隙里翻演着那些触不到的奢望,最终在整个黑夜思想大旅行里睁开眼睛,无可避免丢失了所有情节。空白得难以名状。跳下床打开窗子,阳光细细密密挂满了树梢,街道重新陷入涌乱和繁杂。
定格黑白的画面,黄头发,银耳钉,白衬衫。你像一个颓废的寓言师摄影出另人满意的作品。拉上窗帘的一刻,主角就缓慢消失了。
你换下衣服,在一些泛黄报纸堆砌的陈旧里喝下白酒。最后用无名指夹起香烟连同所有一起燃去了鲜亮的光景。然后睡去,睡得很香。
听木马的歌许久。每一次都是镇静的感触,光滑的打孔碟片,落落的音乐从放映机里缓慢流出,从某一个明媚的下午,你习惯了被这样的声音震荡强烈的麻醉。
《没有声音的房间》。
守侯在班驳的时光里,一个下午或者一个黄昏的渐次延伸。你静默地在有光线的时候把过程填得丰盈一点,在某一天回望时不只有单纯的感念。之于这些你早在压抑的搏斗的境地里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