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大学校园,我对一切都感觉如此陌生,沉默的个性,让我难以融入到集体中。就在这样的时候,我收到了昀寄来的明信片。昀,个子不高,面目清秀。曾是高三时的同学,一直坐我后排,却依然不曾有过多少交流。只记得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略带羞涩地向我讨要照片。
昀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那明信片上写上了淡淡的思念,我只当是朋友之间的一声问候。然而,在收到明信片的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他的书信。依然是漂亮的钢笔字,还有故意为之的优美词句。
那两年时间,每隔三五天,总能收到一封他的信,有时甚至一周有三封。他那些精美的信笺似雪片般飞来,一整套漂亮邮票,一张一张贴上寄来,信纸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带了香味,有着精致的小漫画。他的遣词造句文采飞扬,然而,从那华丽的文字中,我看到了内容的空洞。
他也给我打电话,隔三差五地打,并再三强调他打电话极其便宜,以消除我的不安。然而,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对他依旧是轻视的。电话中他的语气,总是带了几分飘忽不定,那飘忽不定中,含有几分不自信、几分讨好、几分唯唯诺诺。缺乏男子气,我只能将他当做普通朋友,虽然隐约中我能猜到他的期望。
终有一天,我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他在信中向我表白。在他心中,我似完美无缺的女神,是他梦中情人的真实再现。我是那么忧伤,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无关恋情的友谊,一旦某一方越了界,便只剩了尴尬。那几天,他焦急地等待,然而等来的只是我委婉的拒绝。
他没有放弃,依然将精美的信笺雪片般寄过来,依然是漂亮的字迹优美的词句,他将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对我的思念,一五一十地写给了我,却不知道我无意于了解他生活的琐碎。他参观了秦始皇兵马俑,便寄来了兵马俑的模型,却不知这模型在路上断了一条腿。他见我引用过汪国真的诗句,便寄给我汪国真的文集,却不知在我看来汪国真的散文是多么单薄无趣。他又听闻那一年是指环年,据说在这一年收到指环的人将会终生幸福,便寄了一枚精致的指环来,然而这枚指环,从来没有戴在我手上过,因为不合适……
他对我做得越多,我心里越是不安和愧疚,却也有生出厌恶的时候。某次,他寄来的信中,夹着一些他辛苦绘制的小漫画,其中有一幅是一个小男孩站在信箱前,作等待收信状。我突然觉得万般厌烦,不满于这样的矫揉造作,又厌恶于他幼稚的纠缠,我将那些漫画撕成了碎片,并毫不留情地将撕碎的事实告知于他。他沉默无言。或者,撕碎了漫画的同时,也撕碎了他的心。
大一寒假,回到了故乡。情人节那天,他邀我出去,并称还有其他同学。我去了,除了他,还有他的一个朋友。他递给我一支玫瑰。正为难间,他朋友说,仅是代表友谊,我才收了,却不习惯于手擎玫瑰招摇过市,便将花塞进了包包里。那天,我们打了一下午乒乓球,浅浅的笑闹间,是淡淡的尴尬。
那天回到家里,躲在我的小房间,我拿出那支玫瑰,将那花瓣,一片一片扯下,扔在了鱼缸里。看着那一片片散落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我心中是那般伤感。我知道,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在我今后的生命中,再也遇不到这般欣赏我且如此执著的人了。
可是,我依然只能将那些花瓣扯落,扯落那不和我心的恋情。让那一切,随风随雨飘去,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