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青年节脚步的步伐渐渐逼近,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活动也相继的开展。年轻人们眉开眼笑地展示着他们的才华。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心中虽然荡漾青春的气息,但“青春靓丽”这个词汇的确是和我渐行渐远;“出水芙蓉”的媚态,也早早的跑到爪哇国。每每游玩时,似乎也进入了大妈的角色,用各色丝巾搭配掩饰着臃肿的体魄,虽没有做出爬树、摇花枝的举动,但手机中也留下了各种poss的相片。我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彩色照片都是多得不计其数,几乎人人都是操作自如的摄影师,制作出的相册也美轮美奂,惹人心怡。
我也喜欢在闲暇时翻看手机中自己游玩时拍下的照片,回味着当时的桥段。平淡的日子就像过眼烟云一样飘过数年,可青春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清晰。看着经美颜、滤镜过的美照倩影,我都会不由地想起在青春时期照的第一张彩色照片的事情来。也许就是那种看似不经意的作为,却是那么的让人永生难忘,眼眶会热,心会似有急流涌进。
1981年10月,我考入吉林军医学校。学校校址设在新疆乌鲁木齐市的一个偏远区域。我们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花花绿绿的服装,叽叽喳喳地迈入部队院校的大门,穿上了“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65式军装,和十几位经过部队大熔炉锻炼了两年后考入军校的、被我们称之为班长的“老兵”们,按照连队的编制,编为一个区队、六个小班,每班12个人,班长、副班长由老兵们担任。当我们脱掉花衣裳,穿上新军装后,就和老兵班长们开始了同劳动、同训练、同学习、同爬冰卧雪、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的军校生活。
三年的同窗时光,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往事,我们成了名符其实的战友和同学。我们学校当初上课的教室,就是一个大车库,住的房屋也是平房,床铺是上下铺。教室里和屋子里都是没有暖气设施的。新疆的冬天是寒冷和漫长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当年的十月份开始下起,一直下到第二年的四月中旬才极不情愿、磨磨蹭蹭退去。教室和房间的取暖,都得靠我们自己架炉子烧火墙。教室里讲台旁和教室的后面各有一个炉子,烧煤取暖,一天的课程下来,晚间洗脸时,水都是黑的。房间的炉子就在走廊里,火墙却在房间中。每个炉子上都配备一个铝皮制作的烧水壶或铁皮桶,烧的热水用做晨晚间的洗漱。我们烧的热水,经常会被其他班里的小姐妹偷走,我们也会去其他班里的热水桶里去偷水。冬天里,每个班都烧着水,又相互偷着水,竟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班与班之间的争吵和矛盾。现在想想,很有意思。
我们两人一组,每组一个星期,轮流地完成烧热水和烧火墙的任务。我们住的房间只能摆放四张上、下床,住八个人。班长薄秀琴,老兵王新平,冷美人殷小红,勤劳能干的黄兰英四个人住在下铺,我和发小代红飞,头对头地分别住殷小红和薄班长的上铺;年龄最小的芦丽华和“高干子女”曹春丽头对头地住在王新平和黄兰英的上铺。王新平似乎有洁癖,每次洗完衣服晾晒时,就不允许其他人晾晒的衣服离她的衣服太近。住在她上铺芦丽华,每次上、下铺时没少受她的责备。我说:小芦你应该练个轻功,翻身一跃就上床,那样就不用踩王新平的床铺了,大家听后都哈哈大笑。
每天晚上,当熄灯号响后,两个烧火墙的小姐妹迅速的关灯、插门闩、上床。躺在床上的我们开始了小声的“新闻联播”。她说:灯泡厂的门市部新进了一种香草的蛋糕,据说特好吃,每个只有鸡蛋那么大,那个蛋糕的腰上还用一层纸包裹着。馋虫勾引着我们味觉。于是某天的晚饭后,我们几个利用上晚自习课前的一段时间,急速地窜进离我们最近门市部,每人买上一个蛋糕,幸福、快速地解解馋,然后又悄悄地溜回教室,打枪的不要。另一她接着说:学校大队部为了安全,在明天的中午十二点整,将男厕所和女厕所位置正式交换,以后可不要走错哦。于是,我们便嘻嘻哈哈地推荐由薄班长第一个先去被改成的女厕所。当时,我们的厕所是在离宿舍五百米左右学校的围墙边。夜间,我们这些小女生根本就不敢自己出去上厕所,因此也就练就了整夜不用起夜的本领和习惯。总之,每天都会有新鲜的话题,让我们这些不知忧愁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姑娘们嘻哈狂笑一阵。
有一天晚上,“消息通”曹春丽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哎,听说了没有,红山照相馆可以照彩色照片了!”“啊?”我们7个人同时从床上坐起。“彩色照片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给相片上涂上色?”“说不清,反正是穿什么衣服,照出来还是原样原色”小曹答道。听了小曹的描述后,大家兴奋地、七嘴八舌地小声商量着我们也去照一张彩色像片吧。可是,怎么才能一起出学校大门呢?按军校的规定,每次外出都得向学校大队部请假,还得有外出证。而每个星期每个班只发两张外出证。想八个人一同外出,有点难度。我在班里被大家称为“小诸葛”,平日里总有一些鬼点子冒出。此刻便想出一条妙计。当时,我们所在的学校里没有澡堂,每周洗澡都得步行几里路到某部队医院的澡堂里去洗。学校队部规定:每次洗澡,必须在各班班长的带领下,同去同回。我对同屋的小姐妹们说:下个星期天,我们牺牲一个洗澡日,利用这个时间去红山照相馆照像,正好班长也住咱们屋。其实,班长是只比我们大两岁,当兵才两年的“老兵”。她心里也想去照像,但又不好明确表态,我们便以“少数服从多数”地方式迫使班长同意了我的妙计。
一旦形成决议,便要坚决执行。在整个星期里,除了正常的学习、劳动、烧火墙外,我们8个人都很兴奋,都在为照相悄悄地准备着。芦丽华忙着织个白色的新毛衣;“老兵”的王新平,每天都用搪瓷缸子盛满热水,将她准备穿的黑色羊毛衫熨烫,而后挂在离火墙近的晾衣铁丝线上;平日里严肃而清高的殷小红也忙着准备软铁丝和将自己的夏军服拿出来清洗,挂在和黑色毛衣并排处;代红飞和黄兰英两位,看似每天慌里慌张的进进出出,不知道她们在准备着什么;曹春丽说她的有现成的漂亮毛衣,只等着那天穿出来惊艳;我们的小班长薄秀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最有色彩的蓝毛衣早早的准备完好;我由于没有好看一点的衣服,就厚着脸皮向其它班的同学借了一件色彩鲜艳的毛衣。到了周六的晚上,我们烧了几大桶热水,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头发用海鸥洗发膏洗干净。入伍前,我们很多人在家中都是用洗衣粉洗头,能用海鸥洗发膏洗头发,我们都觉得特别的幸福。想着明天又要去照一种没有见过的彩色照片,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芦丽华急急忙忙忙赶织的毛衣还没有织好,急得她快要掉眼泪。王新平便给她出主意,让她先将领子织好,反正女军装的夏装也只能露出脖子那块三角地带。睡前,我们每个人都用软铁线将自己的刘海和发辫稍卷好,为的是有个波浪型,明天照相时会更漂亮些。大家都睡不着觉,盼望天快些亮。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赶紧起床梳洗打扮,上身穿的是夏天才能穿的的确良军服,下身仍然是军棉裤,脚上穿的是军用大头鞋。没有口红和胭脂的装扮,我们每个人的脸庞依旧是粉中带霞。我穿上了借来的点缀有红颜色的毛衣。芦丽华则穿上了她亲手织的毛衣,可惜一只袖子没有织好,我们嬉笑地称她为“独臂将军”。我们穿好夏军服,不停地用镜子前后左右的照着自己,同时也互相给对方提醒示范着到了照相馆后,该怎样戴夏天的无檐军帽。我们互相赞美评价着彼此脖子那块三角地带,说它露出色彩服装很漂亮。为了不被学校的领导发现。我们将皮大衣穿在夏军服的外面,但不敢戴棉军帽,怕把刘海压趴了,一个个顶着曲曲卷卷刘海和发稍,提上洗澡用具,佯装去洗澡了。其他班的同学还纳闷:你们班洗澡去的有些早了吧?
到了照相馆,照相的人并不多。一开票,天呀,照一张相片8块钱,加洗一张3块钱,这对我们每月只有9元钱津贴费的新兵来说,着实有些吓人。好在我们只照一张,算起来每人也才3.5元多。照!我们为自己的决定兴奋的叽叽喳喳。脱掉军皮大衣,由于怕露出上身军服和下身军服不协调的样子,我们特请摄影师不要照我们的下半身。看着我们这些可爱的小女兵,中年的摄影师特为我们挑了一个大沙发的布景,还拉来了一张茶几。当时,我觉得自己是个胖子,为了掩饰,我首先站在沙发后,大家都很努力地展现着自己。随着摄影师的咔嚓一声,青春的倩影与记忆留在了永恒中。照片取回来后,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阳光和漂亮,大家都很高兴。悄悄地给同区队的小姐妹欣赏,她们羡慕的直啧啧嘴。可后来,这件事还是让学校的领导知道了。在一次全区队晚点名的会上,学校的领导狠狠地批评了我们,说做为一名军人,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首先要锤炼就是组织纪律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严格遵守规章制度。不应该耍小聪明欺骗领导,如果全区队的人都那样做,还要条例条令干什么?你们也不用来部队锻炼了。为此,我们的小班长还做了自我批评。就此次事件后,我们宿舍的这些人再也没有耍过小聪明。而且,每个人都在自己以后的工作岗位上都具有很强的慎独精神。
光阴荏苒,38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我们也从十六、七的扎着羊角小辫姑娘变成了年过半百的奶奶级别俏美人。现在照彩色的照片也不用去照相馆。想照相了,随手拿起手机就可自拍一张很美的照片。可每当拿出第一张彩色照片,我仍旧会端详许久。那慌里慌张、叽叽喳喳的场面和桥段就似在昨天。随着同学们的毕业、分配、结婚、生子、照顾自己的家庭,我们八一级的军校同学就很难相聚在一起。我们同宿舍的八个姐妹也没有机会照过合影像。如今,同室的“老兵”王新平同学,因疾病的折磨,英年早逝离我们而去。其余的7姐妹也在不同的城市里过着安逸祥和的日子。网络使我们能够知道彼此的近况,网络也传送着电子彩色照片,但对电子彩照的记忆远没有对第一张彩色照片的记忆那么隽永。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感觉。相互聊天时都会不约而同说自己经常做梦,梦到在军校读书时,手里端着脸盆,嘴里哼着《小路》歌曲的情景。看,青春的记忆是那么的美好和长远,又是那么的感人和感动,从心里,从内心深处!
作者简介:陈军玲,女。